毛夫子赞许的点点头,这才是文人的铮铮傲骨,就是刀悬在项上也毫不退缩。赞许不过片刻的目光,毛夫子很快被现实转移过去目光,“你有此心甚好,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文章再不收敛,所有的都是空话!”
杨颋慢慢坐回原位,有些难以承受,又不好直接婉拒先生,便应付的点点头,沙哑地道:“学生知道!”
毛夫子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仍旧不松口,追问道:“知道是知道,你做不做得到!”
原以为先生不过说说,可如今却逼着自己做出承诺,杨颋愕然抬起头,直愣愣地盯着毛夫子,结巴地道:“先生……”
“只说能不能做到?”毛夫子拿起戒尺在书桌上重重一击,戒尺砸在厚实的杨树面桌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杨颋被熟悉地声音激得一怔,反射性的答道:“能!”
杨颋立刻后悔了,先生居然用教训启蒙孩子的做法,逼自己做出决定。
毛夫子很是满意结果,他就知道,这招对杨颋最是管用。杨颋后悔的神情落在毛夫子的眼中,他松了口气,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委曲求全的人,你不过是忍这几年!中进士之后,你如何为官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别当这世上就你一个是刚正不阿之人?你这不是刚正不阿,你这不过是倔!”
杨颋第一次听人说自己的执着是倔,他张了张口,都没挤出三个字:“学生……”
“你不是倔是什么?就说刘举人那事,你何必从刘举人手中将地夺回来,仍旧存在刘举人名下,只是写个文书,说清分例。不就可以了?你死心眼的夺了过来,还请求夺取刘霖的举人身份。你这不是明摆的跟他对着干?”
杨颋又一次倔强地道:“这事我没错!”
毛夫子知道这么跟他说是没用,叹了口气,转了个法子道:“为师没说你错!只是你处事的法子还太嫩!百姓们将自己的地寄名在有功名人的名下,不过是想逃些赋税,自己多得些口粮。你从刘霖手中夺了地,以后有谁敢接那些地?那些百姓还不是要多交许多税,你帮他们将地夺了过来,又能帮他们得到了些什么?你自己还丢掉了教谕!若是以后做了官,你也这样,到时候你能为百姓做几件好事?保住自己,就是为百姓们的福气了!”毛夫子语重心长地教育着杨颋,这孩子有志气是好的,可这科场、官场不是他想得那样,要是都他想得那般,于少保那样的何至于还会抚胸悲叹?
“只要是能为百姓做一件好事,杨颋就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妨!”
“你就不想想家人?既然定了亲就当为亲属着想。”
白霜?杨颋脑海立即浮现白霜姣好的面容,他轻松的一笑:“先生放心,她与我同心同志,杨颋立志做一生孤臣,她便同学生一起做个孤臣之妻!”随即他便收回自己的笑容,正色地道:“难道就为这白白放过他这样的人?以后人人效仿,朝廷律法还有何公正可言?”
毛夫子知道杨颋一直陷在所谓的大义中,沉着脸训斥着:“你只知道严惩,却不懂宽恕。你日后做官也不过是个酷吏!”
杨颋听毛夫子说自己日后是个酷吏,万分恼火,想争辩两句,只是毛夫子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训斥着:“你口口声声说,学习圣人教化。只是圣人的‘恕道’你学到哪去了?这不过是件可大可小的事,你就让别人一辈子翻不过身吗?做官不仅仅是做官,而是在做人!我且问你若是你遇到个为救老父而打死官差的孝子,你当如何决断?”
毛夫子这个问话还真是让杨颋深深陷入困惑中,孝子为救老父是孝道;打死官差是大罪,若是念其孝道,日日人人皆如此,那还有何法纪。若是处罚孝子,这孝道又何彰显?他疑惑地望着毛夫子,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学生鼠目寸光,还请先生教导!”
毛夫子见杨颋终于相通,心中放宽,将他做的文章给了他,再次为他讲解如何破题之类的话。杨颋一一受教,才想告辞离去,毛夫子往他手中塞过一袋铜钱,“你才定亲,也不会有多少银子,这里有五两银子够你使上一阵,好好做文章,别慌了神,平日里的就很好!后日早些去,我还有话交待你!”
毛夫子一直拉着杨颋交待了很久才放杨颋出门,毛夫子一直将杨颋送到门外,“澄怀,为师授徒虽多,但都不及你有爱民之心,只盼你能高中进士,也好了却为师多年心愿!”
杨颋低着头,他不敢抬起来,生怕泪水当场流下,这些天先生一直给他们改文,说教很晚,苍老的特别快,先生真是太辛劳了。紧握先生送给自己的盘缠,杨颋快步的离开毛夫子的视线,拭去泪水,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得中,达成先生的宏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