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水落过,春日也入了末,蜀海近西南之地,故而春尽得更早一些。
入了夜的莫府,万籁俱寂,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叫人听个真切。
木质的房门开启时发出的低微声响将四下里的寂静打破,莫晓风抬头便瞧见万俟十三自外走进来。
“万俟师傅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同你那位龙神姑娘叙旧到天明呢!”
万俟十三刚走进莫晓风的屋子,便听见屋子里的人开口说话,语声里带着几分戏谑,又好似有些许埋怨,听着阴阳怪气的。
“小姐这么晚不睡,是在等十三?”万俟十三垂着头,却是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番莫晓风,只见她早已褪去了早间穿的朱红曲裾,只在中衣外随意地披了一件鹤氅,斜身倚在榻上。白日里精心挽起的发髻也被她解开,三千青丝如今也被放了下来,柔顺地贴着鬓角垂下,落在卧榻上,堪堪是要就寝的模样。
若换作往日,这个时辰莫晓风也早该睡了。对那今日这屋内却依旧灯火通明,显然是在可以等着谁。
“谁……谁等你了。我找你来,只是想让你明日有时间去上官流云那儿瞧瞧。你不是号称解医圣手吗?她长姐的中的毒你看看可还有得解。”莫晓风盘腿坐直了身子,努力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来说道。
“十三明白。”
突然拖长的尾音,语气里似带了几分莫名意味,叫莫晓风微微皱了皱眉。
“小姐就算不说,十三明日也要过去的。”万俟十三曲着身子同卧榻上的人幽幽说道。
“诶?”莫晓风有些惊诧,只听得万俟十三继续道:“方才龙神姑娘也托十三此事。”
“万俟师傅能答应,看来你与那龙神姑娘的交情还真是不一般呢!”莫晓风斜眼觑着她,心底莫名地堵了一下,说话时又换回了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叫人听起来心里竟有些瘆的慌。
万俟十三的行事作风旁人不知晓她莫晓风还会不知道?万俟十三这样性子怪癖的人,倘若不是和她有着过命的交情,否则要想让她出手,只怕比登天还难。
“朋友相托,自当尽力。”万俟十三淡淡答道,她目光落在莫晓风身上,心念也是百转千回。
“算了,总之,你明日记着去便是了。”莫晓风被她这淡薄的语气撩拨得有些莫名的烦躁,挥了挥手便起身朝内室走去,不再看她。
“遵命!”身后人的恭敬语气,莫晓风听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头一遭觉得让人讨厌。
主院间的灯火被人灭去,院内院外都陷入了黑暗的怀抱,但不远处的客舍院落里却还是灯火通明。
上官皓月随着上官流云一路奔波而来,早早就乏了。用罢晚饭,同上官流云问了安便先行回了屋去歇息。
上官流云在上官凌雪的屋中闭目端坐,身旁兽首的香炉里升起袅袅熏烟,在屋内弥散。纤长的手指在残卷的卷轴上缓慢摩挲,往复来回。
身旁的蜡烛垂下热泪发出刺啦的声响,火光微微摇曳。上官凌雪的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瘦削的人影,脚步轻轻自外进来,一如既往无声无息。只是,单单靠着那一身常在的桃花冷香就足以惊动上官流云。
“这么晚了,式神大人还不休息吗?”上官流云抬眼望着来人,柔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温和的目光落在上官流云的脸上,似是在仔细端详着些什么,认真的模样是上官流云头一回见到。
“怎么,我脸上有些什么吗?”上官流云被她盯得有些怪异,脑海里突然钻出先前莫晓风同自己说的话,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
龙清寒微怔,脑海里蓦地回想起万俟十三叙旧之时同自己说的话来——“若是喜欢,自当亲近,这才是红尘。”
轻轻抿了抿唇,走到上官流云身旁,抬手抚上她紧拧的眉头,低声道:“你脸上写着你有心事。”
圆滑如玉的指尖带着几分微凉的贴合叫上官流云心思蓦地颤了颤,松下眉头,轻轻点了点头。
“是和这卷轴有关吧!”龙清寒低头瞥见她手里攥着的那卷残卷,问道。
上官流云点了点头,却是站起身来凑到她耳畔同她耳语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