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的一瞬间徐子谅的泪就滚了下来,他飞速地解开自己三品金玉十二跨的腰带,脱下那身紫色官袍摔在地上,喝道:“我算个什么狗屁御史大夫,合着刘仲山一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他躲在龙椅下,算出我们拿他不得,只能按照他的路子走。刘相公,好心计,毒手段!”
崔山庆和郑郁都被此举吓了一跳,但郑郁立马回神捡起徐子谅的官袍拍去尘土,柔和道:“恕卿兄,用人之际,圣上也是不得已,赵贞国的案子只能这么报上去,否则他发起疯牵连到的就是大家。五郎明白一切,但旨意如此,若是在有违拗,就是给君父难堪。”
徐子谅何曾不明白这些,但他咽不下这口气。眼看大捷在前,却偏偏德元帝在里面搅混水,他懊悔也恨。
崔山庆捡起地上的金玉腰带,微窘道:“案子快点审完,将人和一应家产押送长安,我们也能过个好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有气,但恕卿,来日方长,太子不是圣上,有他在一切都还有希望。咱们都先走着看吧,若是一直耽搁纠缠下去,真是三司的人来,只怕是社稷不安,朝廷大乱。”
话说明说透,徐子谅再也没有力气去反驳这点,只得无奈点头接受。于是崔山庆给了郑郁一个眼神,两人马上给徐子谅穿好官袍扣好腰带。
三人并排顶着风雪走向提审堂。
德元二十年正月初二,德元帝正式推行新法。
德元二十一年正月初八,骊山殿内,长案上依次摆着赵贞国与马远的侵田状词、江南土地的实际丈量、何才文与一干人等抄没出来的家产明细、贪污钱款的账册。
殿内政事堂的官员站了一片,德元帝双手环胸在金丝楠木案前踱步,冷冷道:“江南官场这烂成狗屎一样的烂账!谋反!贪污!占田!还有什么是给我干不出来的?”
相公们才放完假,心情还没从年节回过神来,自然也没人在这时接话都垂着头。包括刘千甫都垂着头,望着地面不语。
德元帝看着这一堆账册实在头疼,随手翻起几本一看钱财那数字他只觉堵心口,又扔回去,对着一群宰相就是骂:“一天天吃饱了饭,就专门给我干这事?朝廷养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贪官就跟那春日的笋一样,几茬几茬冒!”
这位帝王最后越说越气,随口来了句:“军饷贪、税钱贪、罪臣的家产也贪。他妈的!这天下到底谁的,哪天是不是也要把北衙皇宫给贪了才算数?!”
刘千甫仿佛在走神没听见德元帝的话,否则按照往日他是第一个劝慰的人。
一旁的起居舍人时听时记,正写了个他的两笔,发觉不对看向德元帝,德元帝看到他的眼神,怒问:“看什么看?!你个脑子没水的难不成还要把这句话记到起居注里面去吗?”
起居舍人弱弱道:“陛下,臣要时遵圣言。”
本就在气头上的德元帝见状就抄起案上的砚台想砸过去,起居舍人连忙涂掉,诚恳道:“陛下,我没记。”
德元帝看他动作不会造假才把砚台递给张守一,张守一连忙一丝不差的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