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彷彿是上天特意帮助二人,前方几尺远的草丛有一隻兔子跳过造成草丛晃动,几个大汉只见白影闪过。
「在那,追!」听见脚步声远去,二人松了口气。
「他们究竟要追到何时?」柳玄埋怨。顾溰拾了些树枝,敲击燧石生火。洞穴被火光照得更亮,原先逼人的寒气也消去不少。
「没有追到钱,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顾溰道。
柳玄从衣中掏出当时买来的馒头,分一半给顾溰,道:「这都几天了!我们若再没去城镇,就要饿死了!现在我只能一个馒头了,怎么办?」
顾溰大口啃着馒头,道:「他们离开了,明日我们便能到下个城镇。」
「嗯。」柳玄点头。此时,他才想起脚上的伤口,拉起裤管,膝盖有一处破皮,渗出几丝鲜血。
顾溰见状有些紧张,柳玄只是温柔地笑道:「只是小伤,不碍事的。倒是你,手上的伤给我看看。」
他拉过顾溰的手臂,解开他当时用来包扎的衣袖。伤口因许久未涂药而有些溃烂,周围流出黄色的脓。幸好伤口不深,没有见骨,但鲜血仍汩汩渗出。
柳玄从衣袍中掏出一罐止血的药粉。这是当时他出外买乾粮时买的,因为怕顾溰见了会担心,才没有告诉他。
小心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再撕下自己衬衣的袖子替他包扎。因为外衣都沾满尘灰,担心这样会让伤口恶化,所以才用了贴身的衬衣。
「这样还疼吗?」柳玄问道。
顾溰摇摇头,道:「不疼了。」
二人肩并肩坐着。柳玄又开口道:「小凯,待我们生活安定下来后,我想习医。我不想再碰到像如今你受伤,我却无能为力的状况。」
顾溰一怔,只当他是自责没有尽早替他包扎,便安慰道:「柳玄,其实……我没事的。不过,若你想习医,那我便去习武,永远保护你不受伤害!」
柳玄笑了,温柔地摸了摸顾溰的头发。「说什么呢!好啦,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跑了一天也累了。顾溰点点头,脱去外衣,当作棉被盖在身上,一手枕在头下,沉沉入睡。
柳玄低头望着顾溰沉睡的容顏,嘴角微微上扬。
顾溰,我一定会永远护你周全,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他靠在山壁上,就这么沉沉睡去。
阳光从洞口照入,洒在顾溰脸上。他迷迷糊糊地翻身,道:「柳玄……现在什么时辰?」
无人回应。顾溰一瞬间清醒了,爬起来张望四周,只见装有食物的小包袱和小钱袋,和那罐止血药,却不见人影。
「柳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却不见回覆。
颤抖的手拾起钱袋,下方压着一块白布。那块布之前是用来包烤饼的,此刻上头却写满了红字,仍散发阵阵血腥味。
「小凯:对不起,我先离开了。希望我的离开,能换来你的平安。对不起,请你保重。」
不!不可能!顾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莫非那帮人又前来抓人?
那柳玄究竟做什么了?莫非他把自己交出去了?
他为什么这么傻!那帮人才不管此人究竟是不是欠债的人,只要有人出去,他们一定会杀了灭口!或是将他捉走,卖到别处!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从头到尾都不干他的事,为何是由他承担?
在顾溰回过神来时,他已将东西收拾好,爬出山洞,沐浴在阳光下。
这天大地大,他究竟身在何方?他该如何寻找?
纵然心中已有最坏的结果,但当他看清眼前的东西后,整个人仍宛若重击,差点站不稳脚步。
一颗头颅,就这么掛在眼前的树上。无头的尸身倒在地上。草地、树干全溅满鲜血。
「柳、柳玄!」颤抖的手缓缓地将头颅取下。泪水终于忍不住了。积蓄心中的怨恨、悲愤、委屈在一时之间溃堤。他紧紧抱住柳玄的尸身,彷彿这一切只是场恶梦,只要梦醒了,对方又会再眼前。
为什么?为什么要徒留他一人?爹离开了,娘离开了,哥哥也离开了,身边只剩他一个最亲近之人,不料,他也离开了,还是因自己而死!
如今,他该如何是好?
他一个人,又如何能单枪匹马地面对这个世界、面对这么没有他的世界?
下雪了。雪花缓缓地落在他的发梢、落在柳玄身上。
他抬头望天,伸出一隻手。一片雪花缓缓地落在掌心。
柳玄,是你吗?是不是你回来看我了?
柳玄,我愿献出自己的生命,只为了让你回来。
求求你告诉我……这些,都是假的……
他就这么抱着柳玄,直到被风雪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