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姐姐,郗望有恃无恐。
杨隽可没有拿她当妹妹,杨隽遵循的是圈内的那一套,郗望不遵守就得吃苦头。
她将郗望交给杨隽,郗望一时半刻拉不下脸来找她,她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想想清楚。
就这样,黎湘将自己投入到工作里,直到三天后,在她的催促之下收到了靳瑄的第三封邮件。
这次收到的照片不多,但黎湘看得很仔细,恨不得每一张都放大找细节。
照片不仅拍到了她的保姆车在剧组出入,先去了墓地,又去了度假村,最后去了游乐园,还拍到度假村里姚珹的车,以及她和姚珹一起走出来的画面。
靳瑄在微信里是这样说的:“圈子里传你俩的事,我还想呢有什么可传的,要是他们知道你接近姚家不是为了当媳妇,是去当女儿的,这才是惊天大瓜。结果我就看到这些照片,不得不说你可真有本事,姚珹竟然都让你和他一起去扫墓了!我去!”
显然靳瑄的阅读理解不是一般人。
黎湘只说:“不是一起去的,是刚好碰上。”
但这话根本没人信。
靳瑄:“得了吧,一起就一起呗,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我不吃醋。话说回来,能让你陪他给他爸扫墓,是真拿你当自己人了。”
他爸。
黎湘品着这两个字。
黎湘:“他的身世我没问过,我只知道他是跟着姚老爷子长大的。”
其实姚珹的背景她多少知道一些,就算姚岚和靳寻不提,外面也有人传。
姚珹没有进姚家的企业工作,似乎就是个吃闲饭的,但就凭着姚老爷子看重他这一点,那层身份就跟镶了金边一样。
春城姚家还有其他分支,只是不如这一脉名声响。
那些分支都是远亲,有表的有堂的,有的一早就被踢出去,在外发展,有的弃商从医,还吃着公家饭。
姚珹的父亲原本也是分支。
姚珹小时候父亲病故,姚老爷子不知何故一眼看中姚珹,将他放在身边养大。
姚珹的母亲一早去了国外,圈内少有人提起。
也有人传过,说姚珹的父亲就是姚老爷子的私生子,小时候过继给兄弟了,多年后又把亲孙子接回来。
不过这种说法无从考证,姚岚那边似乎也不介意,就连那野心勃勃的大哥、二哥,也没有将姚珹看在眼里。
这些背景介绍不用黎湘问,靳瑄就上赶着科普了一遍。
末了靳瑄还说:“依我看姚老爷子是真的爱护姚珹,别听外面那些人说什么,老爷子亲手养的是个废人。呵,别说是继承人了,哪怕多给姚珹多一点股份,不出一个月就得被其他狼崽子生吞活剥了。”
黎湘一边看着照片一边琢磨着姚家复杂的关系,豪门谈亲情缺失准没错,别说是父子爷孙,兄弟姐妹之间更是淡薄。
姚岚和大哥二哥的明争暗斗早有传说,姚珹看似与世无争,私下里也有自己的盘算。
姚仲春病了这么多年,她丈夫谢柯和女儿姚涓相继遇害,这里面的事根本说不清是意外还是人为。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黎湘想不明白,也懒得深究,她已经给姚仲春去了消息,只提了一句扫墓的事,还提了一嘴后天回去看她。
姚仲春多一句都没问,自然也没有问过谢柯的墓如何,只说吩咐了李阿姨多做好菜,等她回来。
微信里,靳瑄的语音一条接一条,八卦不断。
黎湘时不时应一声,直到她又一次点开游乐园那几张照片,打算再仔细看看。
目光扫过时,先是停了一瞬,随即又看回来,手指按着鼠标将照片放大,再拉到角落。
照片的正中心是她的保姆车,当时她和杨隽应该都在车上。
而照片的角落里,刚好带到游乐场的大门,从大门里正走出来一道女人身影,穿着打扮就和那天的郗望一样。
显然杨隽回到车上不久,郗望就出来了,这和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所说一致。
但真正令她在意的是,郗望似乎不是一个人出来的——她旁边还有一个男人。
黎湘又点开后面几张照片,有两张也捕捉到郗望的身影。
郗望正在朝车子的反方向走,而和她一起出来的男人,始终和她走在一起,相隔只有两步。
会不会是巧合,因为正好和其他游客一同出来,看上去像是一路?
黎湘眯了眯眼,想再看清楚些,但照片放大太多,角落已经模糊,她只能看到郗望和那个男人的背影,捕捉不到更多信息。
就因为这无法确定的联系,她又一次想起那个仍在逃的“变态”。
耳边回荡着的是郗望对他的描述,还有似有若无缠绕着的,诡异且畸形的“依恋”关系。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第十二年秋
黎湘没办法做到不去好奇。
哪怕郗望就是个陌生人, 她的故事就是和朋友聊天的时候偶然听到的,也会产生好奇,会想知道后续, 何况是亲妹妹。
直到黎湘返回春城之前, 她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郗望。
郗望在剧组没有特别表现,没有旷工或者无故消失,有时候戚晚会叫住她, 两人谈上几分钟, 但自从郗望知道戚晚的男友是警察, 就没有再透露新的故事。
黎湘就像是琢磨剧本里人物动线一样琢磨郗望的行动曲线,如果她是郗望, 如果那天从游乐园一起出来的男人是认识的, 不管是那个“变态”也好还是其他认识的男人,总归都不是正常环境下认识的。
他们不会那么巧在游乐园遇见,一定是提前约好, 那么他们还会再约第二次。
至于约了做什么, 黎湘没办法往好处想。
也就是说, 如果是那个“变态”, 那就是畸形的依恋关系,如果是过去的“客人”,那就是一种用身体交换的金钱关系。
无论是哪一种,她都要让这种关系结束。
……
返回春城之前, 黎湘和戚晚又碰了一次剧本意见,还是跟角色有关。
江蓠, 一个没有受到亲生父母善待过的女人, 因为一点钱就被父母“嫁”给隔壁村□□过她的男人。
经过多版本的修正改动, 现在的江蓠已经增加很多腹黑属性, 她要逃离深山,走之前要先断绝六亲——弑父弑母。
许乔,出身学历样样优秀的女大学生,因为童年犯下无法弥补的错误,从城市逃到深山。
为了补偿内心的遗憾,许乔甘愿被江蓠利用,甚至“帮助”江蓠完成逃出深山的动作借此事找回失去的勇气——协助杀人。
讨论到尾声时,黎湘再次提到许乔协助杀人的动机,她认为除了寻找内心的救赎,似乎还需要一些驱动力。
戚晚就像之前一样在草稿纸上做记号,一边做一边不紧不慢地说:“侥幸心理够不够?”
黎湘品了品,问:“她觉得自己帮江蓠这件事不会被人发现?”
戚晚点头:“就算被发现了,也可以用当地的土办法掩盖。江蓠被□□,没有人管,当地警察也说证据不足。江蓠被父母贱卖,村里的人都知道,但对此习以为常,没有人干涉。村里偶尔有人死了,也没有人会去报警,就按照村里的习俗办理丧事——真的是自然死亡吗,谁在乎?最多叹一句,这就是命。许乔多少有点报复心理,想着既然每个人都这么无所谓,那么她帮江蓠杀个人,谁会想到查她呢,她可是从城市过来的,很快就要回去了。”
听到这里,黎湘问:“她是反社会人格?”
戚晚:“不是,但应该有反社会倾向。”
黎湘:“江蓠的事激发了许乔。”
戚晚:“不止激发,她还共情了。她的心魔憋了很多年,她也需要发泄,而这件事就成了发泄口。表面上是她在帮江蓠,心理层面也是江蓠在帮她。一个是身体上的逃,一个是心理上的逃。”
黎湘扫过桌上的工具书和那叠标注着笔记的打印资料,又问:“很有意思,怎么想到的?哦,我是说侥幸心理这个角度。”
戚晚:“前几天听一个工作人员说,就在林新远郊有个村子,去年春节期间有户人家的老人自己跑出去了,一整宿都没回来。她已经八十多了,当时还有点发烧,在床上躺了三四天了,几天后尸体却从河边的冰窟窿里捞出来。听着就像是一场意外对么,可我觉得很奇怪。”
黎湘:“发了烧不在家躺着,自己跑出去?”
戚晚:“是啊,她家里人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的。冬天河水冻住了,除了去钓鱼,谁会往哪里跑,还是晚上。老人心智不正常吗,为什么要去河边,是烧糊涂了,还是想不开要自杀?需要琢磨的地方还挺多的。”
黎湘:“那结论是什么。”
戚晚:“结论就是村里当意外处理,给老人办了丧事,很低调。”
黎湘:“没惊动警方?”
戚晚:“也许惊动了吧,但就算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人都死了几天了,来往河边的人早就把痕迹破坏了,附近没有监控,谁能证明老人是怎么掉下去的。哦,我不是阴谋论,只是因为这件事有了点启发,而且我听那个工作人员说当地人都是这么处理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都没了当然要入土为安,谁愿意往命案的方向折腾呢。”
说到这,戚晚用笔尖戳了下“许乔”二字,又道:“我找的角度就在这里,只要不弄得惊天动地,太过明显,连小孩子都认为事有蹊跷,弄得差不多就行了,当地人因为怕麻烦,村支书怕影响不好,大家自然会齐心协力用村里的习惯和固有认知来‘帮忙’掩盖一切。”
黎湘:“因为有共同的利益,让所有人都成为帮凶。”
戚晚笑了下:“利用认知和习俗,和所有人达成一种默契。”
……
戚晚的话一直回荡在黎湘脑海中,回程路上她时不时看一眼剧本,时不时想到戚晚的描述。
她没有让陈熹和郗望跟车,甚至没有告诉两人,她要往返春城,今晚不会回来。
后半程路,黎湘有点累了,闭了会儿眼却睡不踏实,就拿出手机刷微博。
她无意间看到一条没有被顶上热搜的消息,是关于三甲医院的医生组织团伙贩卖器官的案子,这几年陆续有几个地方被揭出来,判刑基本在十来年。
官方提到的团伙规模也不算大,一般是四个人以上,十个人以下。
然而但凡有点社会和工作常识的人就会知道,像这种犯罪时间超过十年,犯罪流程熟练,甚至发展成了产业链,绝对不可能是几个人玩得转的。
这样少的人数,是允许被追究到的人数。
这段时间她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当初不是郗望的主动争取,她可能也会成为被活体摘器官的其中之一。
或者卖去更远的东南亚,男人女人按照性别划分,男人去参与杀猪盘,女人去做皮肉生意,或电击或毒打或用毒品控制,喂狗食喂猪食苟延残喘,再从他们之中分出来一批人抽血清、取器官,各安天命。
即便黎湘这些年已经麻木了自己大部分情感、情绪,基本的同情心还是有的。
每当这样的消息出现,她就会忍不住想,好在不是郗望,无论郗望怎么变,都比那样的结果要好。
这样胡思乱想一直持续到春城,经过市中心时,黎湘
殪崋
让杨隽将车停到某商场的地库。
杨隽以黎湘的名义上楼,到一楼某珠宝品牌的室取货,来回将近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