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一周双赛的紧张时段,比赛之后照例是放假一天。也只有這一天,俱乐部没有规定早上什么时候起床,也没有强制要求跑圈热身。大概是一直习惯了起个大早料理暖房的左林仍然在5点不到一点就醒了。只不过,在今天的這个房间之外,可没有需要他料理的暖房了。
左林没有赖在床上不起来的习惯,虽然窗外是晨光熹微,他还是穿起了衣服,准备出去走走。昨天比赛后拿到第一笔出场奖金和胜赛奖金的左林现在还有些难以置信。原本,他以为种点草药,卖个几千块钱每个月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是啊,和那些同样在地里劳作的乡亲相比,他的确算的上是高收入了,可是,和在球场上无所事事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就拿到一个装着两扎崭新的人民币的信封相比,原先的工作的收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队长陶冶告诉他,這还是因为這些年联赛限薪,奖金什么的发得没那么猛了,而联赛也才刚刚开始,连胜奖之类的项目估计还要等段日子。陶冶还不怀好意地提醒左林,守门员這个位置连续多少分钟不被破门,还有另外一笔特别的奖金,在申豹俱乐部,這笔奖金可能是最有诱惑力的。
几年之前,生活在长江流域的左林一家一年的收入不知道是不是能上五位数,在村子里都算的上号。而现在,恐怕左林跨入职业足球领域一天的收入都超过那一年了。习惯了在泥土里讨生活的左林,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這样的变化。
俱乐部发的训练和比赛服仍然是左林拥有的最昂贵精致的衣服,记得燕老说过今天要找他一起安排点事情,穿着运动衣出去恐怕不太合适。左林身上穿着的仍然是总计加起来不到100块的衣服。他并不觉得這样有什么不好。除了這些衣服的质量不太经得起考验之外,這仍然是他所习惯的感觉。想了一想,左林把装着奖金的信封扔进了同样属于俱乐部配发物品的桶形包。
背着包,左林缓缓走出了训练基地。现在的基地有些冷清。本地的队员大部分昨天晚上就回家了,而其他队员,就算今天有什么安排,现在也太早了。
顺着早就走习惯的路,左林回到了家里。家里养着的那条狗几天不见,居然明显胖出来一圈,亲热地用舌头问候着左林。现在那几间平房没有人住了,已经变成了于平彰的学生和于平彰的学生带的学生们收集暖房资料汇总整理的办公室。床和其他家具都被堆在了杂物间,房间中间的书桌上放着台电脑,靠着墙摆着两个大的资料柜,资料柜里居然已经厚厚装订出好几本册子。
左林随手翻开一本册子,里面都是对他的暖房里的各种作物的观察资料,每种植物的特征都被详细地列出来,然后按照這个世界通行的植物学体系进行分类。大部分常见的药材还好,那些左林自己培育出来的特殊品种,则有更为详细的观察资料,按照分类法则分入某纲某目之后,只有名称一栏空着,上面用铅笔淡淡写着左林对這些东西习惯性的称呼。另一本册子里则是两个暖房昼夜不停的温度湿度等等的监控资料,他们完全按照左林所说的方式来给暖房浇水施肥,按照同样的方法来开启或者关上暖房的塑料顶棚,在还没有理解调节暖房的小气候原理之前,他们选择了亦步亦趋,不犯错误。可這些记录,和這些认真对待所有数据的人,终将掌握這个或许算不上什么的技术。
厨房倒是没什么变化,箱子里有米,冰箱里有菜,桌子上的调料什么反而更加丰富了。看看灶头边上堆积木柴和煤饼,可想而知在這里工作的那些学生老师们這些天没少享受农家乐。
碗橱的角落里,左林自己做的一个小泥罐还在。左林一阵窃喜。這个小泥罐才是左林最喜欢的厨具。這个小罐子就是用很普通的粘土做的,烧制的过程也很粗糙。可是,這个小罐子伴随着左林好多年了,尤其是跟随着孙老开始学习之后,几乎所有烧制草药的工作都是用這个小罐子来做的。久而久之,小泥罐仿佛是浸透了药性,无论用来煮什么,都会散发出淡淡的草香味。而用来煮饭更是一绝。迁徙几千里左林都没舍得扔掉這个其貌不扬的小泥罐,对這东西的喜爱可见一斑。
装好了米和水,努力点燃了烧煤饼的小炉子,加上小泥罐,左林想着在家里吃上一顿饭。估摸着用掉這些米,那些大学生研究生什么的应该不会太计较。
饭还没有煮好,林京华倒来了。在不到7点就出现的理应9点上班的公务员和理应在俱乐部宿舍里却正在煮饭的职业足球运动员互相之间看了看,却像是理所当然似地,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
“什么东西,那么香?”林京华抽动着鼻子急不可耐地问。
“刚烧上呢,煮了点饭。不知道你那么早就来了,可能有些少。”
“饭?什么饭能香成這个样子?”林京华一脸不可思议,跑到小炉子边上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小泥罐子。“还真没看出来,這个小罐子是這么用的。都以为是你用這个给你爷爷煎药的,大家琢磨了半天没敢扔。”林京华呵呵笑着。
左林奇怪道:“這些天你都在這里?你们安置办不上班了?”
“于老师来头比较大,主任知道当年于老师带过我,就让我专门配合于老师的這个研究队的工作。市里的经费还在打报告,這些天都是拿着燕老给的一笔经费在折腾。我也就跟着在這里混吃混喝,比在安置办工作自由多了。”
三言两语,林京华就将事情交代了个清楚。随后,他就死瞪着那一小罐饭,像是要从那小泥罐子的坑坑洼洼的表面看出什么端倪来。
20多分钟后,饭煮好了。小泥罐一开封,香气立刻布满了整个房间。两个人淅沥呼噜没两分钟就将一小罐子饭吃完了。
看着左林将泥罐子洗干净之后用渐渐熄灭的炉火烘干,又拿了几张复印纸将小罐子包好,放进桶形包里,林京华皱着眉头问:“左林,這是做什么?”
“你看看?”左林的嘴朝着外面的大房间撇了下,说:“估计你们要在這里呆上一段日子了。踢上了球,虽然我还是觉得在地里干活实在,不过你觉得真的还有可能回来种地吗?住在俱乐部,再要回来也不是那么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