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哪怕是在诺克萨斯,在国立农场被人为抛弃的孤儿里,每年新收养的也有超过六成能活下来。”
“瑟庄妮说这是弗雷尔卓德的选择,严苛的环境才能甄选出精锐的战士,但我始终认为,一个人想要活下去,总归是没有错的。”
“我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我相信,不够强壮的孩子不应该死在第一个寒冷的冬天;不够强大的战士不应该死在一场天灾之中。”
“瑟庄妮说他们不够强大,但我更认可艾希的说法,在这片极寒的土地上,一切都是寒冰的猎物,想要活下去的方式不应该是掠夺弱者,而是联合起来对抗寒冬。”
“你说过,弗雷尔卓德本来不是这样的。”锐雯终于抬起头,直视向了亚索,“你说过,弗雷尔卓德也曾经是四季分明的,是那场可怕的战争让这里彻底被冰封的,是吗?”
“没错。”亚索点了点头,“曾经的弗雷尔卓德的确是一片高原和平原,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的极地冰川应该和现在的弗雷尔卓德差不多。”
“所以,如果我们能够战胜冰霜女巫,弗雷尔卓德也是可以恢复到从前的,对吗?”锐雯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希冀,似乎在期待着亚索点头,“让臻冰重归幻界,艾尼维亚回到大冰川上,弗雷尔卓德将会不再如此寒冷!”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亚索再次点头,肯定了锐雯的这个说法,“当我们不需要冻结监视者的时候,艾尼维亚就不需要在每个冬天到来的时候,将极寒散播到整个弗雷尔卓德平原——到时候整个瓦罗兰大陆都会迎来一次雨水丰沛的时期,甚至诺克萨斯的北部荒原都可能变成肥沃的农田,不过到那时候,恐怕德玛西亚人就要头疼洪涝了……不过也不一定,恐怕更大的可能是拉克斯塔克平原出现一个巨型的内陆湖,那里的水道很有可能向着两侧泛滥。”
“我就知道。”锐雯终于露出了笑容,“你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
亚索愣了一下——说真的,他主要考虑的问题是嚎哭深渊下面的监视者封印不稳定、那个虚空位面的大佬一直在腐化着丽桑卓,为了防止祂逃脱,带来更加严重的灾厄,亚索才选择与冰霜女巫为敌。
至于弗雷尔卓德人的生活……
亚索对他们抱有同情,但并不能做到锐雯这种程度的共情。
所以,他将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与丽桑卓的对抗之中,很少思考关于之后弗雷尔卓德的变化,毕竟……在这种问题上,他其实并不怎么专业。
然而,对于锐雯来说,她是无法体会虚空的恐怖、无法理解虚空的威胁的。
在锐雯的角度上,她能够理解弗雷尔卓德人求生的艰苦,就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而亚索虽然一直将虚空视为敌人,但直接表现却是在改变弗雷卓德的状态……
这就造成了一种很微妙的状态,锐雯无法想象亚索的目标是虚空,但在她看来,亚索却有和李青这种带有忏悔和教化目的的人不一样,甚至考虑到亚索一直在动员着所有弗雷尔卓德人、动员着整个符文之地的力量,唯一能够解释这一点的只有他也感同身受。
锐雯和弗雷尔卓德人感同身受,亚索也是。
此时此刻,锐雯感觉自己和亚索真正做到了心连心。
这是和之前那种私人情感上的共鸣完全不同的,那时候迷茫的锐雯将亚索视为自己的方向,她有自己的感受,但在很多时候都没有形成自己的观点。
而弗雷尔卓德之旅成功的放大了她对于求生者的感同身受,结果就是她微妙的在理想上和亚索形成了共鸣。
如果说之前的亚索是锐雯进入另外一个世界、从诺克萨斯战争漩涡之中摆脱出来的引路人和拯救者,那现在,在锐雯的角度上,亚索就是他真正的知己,灵魂上的伴侣。
这种情况下,锐雯终于变得大胆了起来,她猛地起身,然后探出手臂,抓住了亚索的左手。
“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是这样的!”
亚索咧了咧嘴,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面对着突然袭击,他整个人已经有些懵了。
冷静一下啊!
你这种行为很危险啊!
眼见着锐雯死不放手,亚索最终也只能苦笑着摇摇头,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锐雯的银色短发。
“放心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亚索嘴里喃喃低语道,“无论是弗雷尔卓德,还是恕瑞玛和艾卡西亚。”
一面安抚着情绪激动的锐雯,亚索一面抬起头,看向了弗雷尔卓德的夜空。
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浓。
北方的极光如一条纵贯天地的绸带般飘渺而神秘,寒冰之海上万籁俱寂。
感受着锐雯的激动,亚索忽然有了一点微妙的明悟。
自己在担心什么?
如果世界的责任……就是自己的本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