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夏坐在出租车上,眼见着计价表上的数字一路飙升,仿佛听见了自己的钱包在哭泣,只好安慰自己,为了大客户,总得先下点血本的。而且就目前来看,大客户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昨天下午她打电话跟跟传说中的豪门老佛爷葛云舒汇报旗袍已经可以试穿了的时候,对方显然是惊喜地,她大概没想到林之夏的速度这么快,本来就是一个时间相当紧迫的活,结果她居然还能比预计时间早两天完工。不过,豪门老佛爷肯定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林之夏内心的小算盘的,一来,这是她第一次找林之夏做旗袍,林之夏经过上次上门量尺寸,当时虽然不敢乱瞟,但是就凭暼见的那几眼和当时坐过的沙发,以及那栋别墅的位置,就能知道她身价不俗,作为一个小裁缝,肯定是得罪不起这样的人的;二来,也正因为知道葛云舒是个有钱的主,林之夏希望将之发展成为自己的长期客户,自然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
可是,正因为林之夏的提前完工,打乱了葛云舒的安排。因为身份的关系,这些年穿过的礼服不少,但是她最钟爱的旗袍穿过的却不多,中意的更少。因为市场上真正旗袍做的好的人其实并不多,一个个都标榜自己是独立设计,结果总喜欢往里头添加一些奇奇怪怪的元素,说是洋为中用汉洋折衷,其实搞的中不中洋不洋,上次虽然只是看了林之夏给的设计稿,但却十分合她的心意,所以,葛云舒心里头也是想早点看到成品的,便有些歉意地让林之夏拿着旗袍上门给她试穿。
想到距离,林之夏实在乐意不起来,但是再一想到葛云舒的身价和将来可能的生意,还是内心含着泪却面露微笑地答应了。
于是,林之夏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又再三再四检查了旗袍确实是万无一失,便打了个出租车直奔清苑而去。提着工具和两件旗袍,实在不好坐公交,更何况路那么远,天气又阴沉沉的,她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在林之夏的胡思乱想里,司机尽责的告诉她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林之夏下了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想了想,她还是当下就给葛云舒打了个电话,不过葛云舒的电话没人接。
对方是客户,林之夏也不好来个连环夺命call,便走到别墅大门旁边的阴影下站定,打算过个10分钟再打。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出门的时候明明阴沉沉一副要下雨的样子,林之夏思忖着如果下雨,山区更冷,便穿了件卫衣。
结果,现在居然又出大太阳了,秋老虎的威力真不是盖的,林之夏在别墅门口生生被烤出了一身汗,大概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体面面地出现在这个富人区了。
林之夏就着手机屏幕,擦了擦汗,有些敷衍地补了下口红,她已经彻底放弃自己了,反正也没有人会过分去注意一个送水工人清洁工外卖员的,她现在就是一个送衣服的工人而已呀。
可能因为这是别墅区吧,路上居然连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林之夏就只好无聊地数着地上偶尔爬过的蚂蚁了。百无聊赖之际,林之夏发现葛云舒家的别墅大门打开了,一辆黑色轿车从林之夏身边迅速开过,径直开了进去。原本林之夏想跟着进去,却发现轿车进去之后,别墅大门又缓缓关上了。
看着看起来就很贵的驾车绝尘而去,自己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之前,也不好不请自入,林之夏默默叹了口气,盘算了下自己的存款和现在的生意状况,嗯,估计自己这一辈都不可能买的起这样的轿车,所以,等经济宽裕点,买个十几万的polo就挺好的,哪怕是五菱宏光呢,总比挤公交好不是吗?要是有个车,这会也能在空调下凉快凉快。
还差五分钟就到点了,林之夏再次拨打了葛云舒的电话,这次终于有人接了,葛云舒先说了抱歉,说是家里有客人在,没听到电话铃声,林之夏温柔笑笑,连连表示没有关系。有关系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最苦逼的永远都是乙方啊,何况是她这种一没有名二没有势的小裁缝。不一会儿,上次来接她的那个阿姨出来了,林之夏道了辛苦,安安静静地跟着对方进了客厅,不该看的地方依然一眼不多看。
进了客厅,除了葛云舒还有两位女士在,林之夏快速瞥过一眼,两人长相有些神似,大概率是一对母女,都是温婉型的女子,不算多么出色,但是符合国人对贤妻良母的想象,年纪大的那位耳朵上手指上硕大的绿色宝石夺人眼神,年纪小的那位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修长的脖颈上也是闪闪发光,这两位大概是葛云舒不方便的原因,听说上流社会的夫人外交也十分重要。
葛云舒见林之夏进来,只是微笑道:“来了?先坐会。”并没有介绍客厅内的其他两位女性,林之夏便只微笑着点了点头,母女俩也回以微笑,算是彼此打过了招呼。然后林之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脚边是她的工具箱,两件旗袍安安静静地被她提在手里。
“看看阿煦好了没?让他赶紧下来。”说话的是葛云舒,是对着阿姨说的,阿姨听见,脆生生地轻轻应了声“唉”,声音里有种不符合年龄的年轻和轻快,和面对林之夏的时候完全不同,应了一身转身便往二楼走去,身姿板正、脚步轻巧。
林之夏默默注视了三十秒,忽然觉得,这大概就是古人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原因吧,大户人家一个做保姆的仪态和品位就高过大多数人了。
不一会儿,楼梯上响起一前一后两人的脚步声,林之夏听到脚步声,也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却发现走在前头的那个年轻人居然是前段时间陪着章雪儿到自己工作室的冷脸男,这张脸好看是好看,还是长在她的审美的上的那种,身材也不错,腿够长,腰似乎也挺紧实的。
林之夏咽了口口水,不过,这男人太过冷漠了,更何况,人家出身“高贵”,至少是妥妥的富二代,这种人和自己那就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因此,林之夏也就看了两眼,然后就毫不留恋地迅速地瞥开了眼神,坐姿端正如乖学生,仿佛客厅里发生的一切跟她毫无关系。
在林之夏打量齐煦的瞬间,齐煦也同样的打量着这个明显不属于自己家客厅的女人,他记得她,上次她帮章雪儿抚平旗袍下摆时,那和臀部反差极大的细腰总时不时在他脑海里闪现,即便他只见过她一次。此时,她额前的几缕头发还黏在脸上,和其他三个女人相比,有些狼狈,但是和那日在她的工作室见到的那个妥帖的笑容却难免让人觉得假惺惺的女人相比,他到觉得自己更加喜欢这个时刻的她,至少打量他的那一个瞬间,让她看起来像一个正常人。
葛云舒见齐煦下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慈祥温柔了,嘴里却带着三分抱怨:“琪琪刚回来,还不多陪陪陪你唐姨和琪琪聊聊天,你的工作就一会都不能放了?”
齐煦不冷不热地跟葛云舒嘴里的琪琪和唐姨打了招呼,在离琪琪最远的一个沙发上坐下了,手里还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心不在焉的样子。再看琪琪,脸上的表情从刚刚的端着,变成了这会明显的含羞带怯,林之夏反应过来,今天自己这是撞到了人家的相亲大宴啊,啧啧,罪过啊。
听说上流社会比普通人还流行相亲,因为为了权力和金钱能够更加集中和稳固,大家都会心照不宣的用联姻来巩固或开发彼此间的关系,然后让权力和金钱更加集中,想到这里,林之夏不禁缩了缩肩膀,想让自己更加渺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