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只不过是个故事。
而这个听上去无比离奇的故事却令张胖子感觉也有些唏嘘:“我终于明白何老太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想让她儿子,其实是周家的亲生儿子一定要去上京赶考了,甚至于最后在绝望之时不惜选择了自杀这样偏执的路。”
叶枫点点头感叹道:“是啊,我想当她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骑在高头大马上风风光光的游街的时候,她的内心应该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欣慰啊!当奶你虽然是一念之差,可是自己的儿子毕竟如今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还能出现在自己眼前,这该是上天多么大的恩赐啊!这么多年受的苦,遭的罪,就没有白费。”
“可是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一种罪恶感就更加强烈的涌上了心头,自己儿子如今的风光,其实全都是她偷来的,这一切本应该属于另一个孩子,另一个从小到大吃尽了苦头,却毫无怨言的好孩子。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或许这二十年来,她其实一直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的强烈,在感激上天的同时,她心中的罪恶感也在疯狂的折磨着她。所以,她想要赎罪,想要求得内心的宽恕,所以,她想要还这个孩子一个机会,在她心里,也许觉得如果周家的儿子能够高中,这样,她才能够安心的去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和他相认。”
“然而,虽然她为了这个目标不计代价,可惜,亲生女儿的毅然决然的要跟小铁匠私奔,令她的全部计划付诸流水,她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办法来筹措到上京赶考的费用。然而这一切她全都没法讲出来,所有的苦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眼见得希望落了空,她再也无颜去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面对周家的儿子,所以她只有选择自尽。”
叶枫哀叹了一声:“这一切就是个悲剧,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人心中的仇恨与偏执,然而却毁掉了这两家多少人的命运。应该怪谁呢?这故事之中所有的都是好人,也许谁也不该怪。”
周大人一直沉默的听着叶枫的讲述,到了此刻双眼已然噙满了泪水,忽然大声的喊道:“不!这一切应该怪我,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高中皇榜,不被外放任上,就不会无巧不巧的来到这清平县为官。”
“如果来到清平县我不是贪慕虚荣,搞什么游街的话,也就不会被何老太看到,被她认出来。如果她没有认出我,就不会受到刺激,一门心思的想要送儿子入京赶考,金榜题名。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也就不会把自己逼入绝路,最后也就不会死。”
周大人失声痛哭起来:“是我,一切都怪我,是我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逼到了自尽的绝路上,二十年来我从未对她尽过一日儿子的孝心,却害得她最终殒命,我是何其的不孝啊!”
“二十年来,我每日膝前尽孝的人竟然不是我的母亲,却令我的母亲受了这二十年的苦,我这样的不孝之人,今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周老夫人,去面对我的亲生母亲的在天之灵,去面对这清平县中的芸芸百姓?”
张胖子看着痛哭的周大人,这才明白了刚才周大人为何会忽然间想要拔剑自刎了,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的确令人一时之间有些难于承受。
叶枫缓步走上前去,把手掌放在周大人的肩上,轻声安慰道:“这一切也不能怨你,你也是这个故事中的受害者,二十年来骨肉分离,不能膝前尽孝并不是你的错。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二十年来,周老夫人含辛茹苦的把你培育成人,费尽了心血,才令你金榜得中,给了你全部的母爱,难道她不是你的母亲?难道你不应该对她尽孝吗?”
“你如今这样简单的选择一死了之,不但于事无补,你让她老人家情何以堪?而且还有狱中何老太的儿子和女儿,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身为朝廷命官,如今这么一死,此事势必难以掩盖,被传得沸沸扬扬,你让还留在这世上的这些人今后该怎么办?他们又该如何去面对停下的悠悠众口?”
叶枫的话不无道理,周大人渐渐止住了哭泣,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叶枫叹道:“与其这样无益的用死亡来逃避,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来善后,让这个故事有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岂不是更好?”
周大人点点头,开口问道:“不知叶兄对此有何高见?”
叶枫略想了一想,说道:“周老夫人今后自然仍旧是你的母亲,你要像从前一般无二的殷勤侍奉,膝前尽孝,以报这二十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吧?”
周大人连连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叶枫又说道:“那么狱中何老太的一对儿女和小铁匠,既然何老太是死于自尽,他们三人自然也应该无罪开释,重获自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他们出狱之后,既然何老太已死,而先前与她定下儿女婚约的曾家又遭逢大变,曾员外身死,曾家家眷和那个痴傻的二儿子又全都远走他乡,不知所踪,那婚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理当成全何老太女儿与小铁匠之间的婚事,成就这一对璧人,毕竟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听了此话,周大人连连颔首,而张胖子却暗自皱起了眉头。
叶枫提到了曾家家眷不知所踪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叶枫或许并不知道,而张胖子那一晚在客栈的窗口却凭着读唇语的本领,看到了唐大与下属之间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