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有所思的嘴里轻声念叨着:“酒话么?或许酒后吐真言,也是有的。”
李婶没有听清他的话,还在竭力为小铁匠开脱:“民妇以为小铁匠既然一心想要娶何老太家的那姑娘,自然绝不可能下此毒手杀害何老太,凶手必定另有其人。”
“大人来本县两年,一向爱民如子,官声清明,可一定要明察秋毫,找出真正的凶徒,切莫冤枉了好人哪!”
周大人看着眼前的李婶,心里忽然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原以为,这个李婶不过只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到处宣扬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人,可是当小铁匠出事之后,这些个平日里常常受到小铁匠恩惠的邻里们,一个个却全都变得噤若寒蝉,只想着不要招惹麻烦,明哲保身,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小铁匠辩解的。
反而是这个李婶,仗义执言,大胆的讲出了知道的一切,还处处为小铁匠辩解开脱,看来,这个普通民妇的身上,倒有着几分江湖中人的侠义之心。
如今在周大人的眼中,李婶的形象倒也添了几分可爱。
周大人想了想又问道:“既然何老太打算将女儿嫁人曾家,此事她的儿子可知晓?”
李婶说道:“如此大事,他又岂会不知?”
周大人追问道:“那么他对于此事是何态度?他愿意自己的妹
妹嫁与一个白痴吗?”
李婶叹息道:“何老太的这个儿子虽然自幼一直在外帮工挣钱,贴补家用,少有在家里,可是他和他妹妹之间的感情却是极深,既然知道此事,特别又是母亲为了送自己进京赶考的缘故,又怎么会同意此事?”
“只不过他也是个好孩子,虽然母亲自幼便将他送走做工,却事母极孝,从不敢拂逆母亲的意思,是有名的大孝子。听说为了此事,几次向何老太下跪恳求,何老太却始终不松口,他也是无可奈何。”
周大人点点头又问道:“那么那姑娘对于母亲定下的这门婚事又是什么态度?”
李婶摇摇头说道:“明知道是个火坑,谁还会愿意自己往里面跳的?这姑娘听闻此事之后,整日间以泪洗面,据说还曾经以死相逼,发誓绝不嫁入曾家。”
“可惜啊,她母亲何老太却不知为何一副铁石心肠,铁了心为了那点彩礼要把女儿卖给曾家了。只可怜那丫头整日啼哭,那悲切之声,连我们这些路过的人听了都觉得不忍心,真不知做亲身母亲的怎么能狠得下心去?”
说到这里,李婶脸上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周大人听了不禁沉吟道:“这女儿因为不愿嫁入曾家,因而对母亲怀恨在心,下此毒手,也是有可能的。”
李婶闻言不禁大惊失色道:“大人为何会如此想!那丫头我们这里大家都见过,柔弱得很,连说话声音也细得像蚊子一般,如此弱质芊芊,如何能够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还丧心病狂的捅了如此多刀?绝无可能!”
周大人点了点头,此言也不无道理。
他沉吟着说道:“凶手既不是小铁匠,也绝非是何老太的女儿,更加不会是是她家那个孝子,是这样吧,李婶?”
李婶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明鉴,正是如此!”
周大人微笑着问道:“那么依李婶所见,这三个自首之人皆不是凶手,这凶手会是谁呢?”
“这个嘛,”李婶愣了一下子,脸上露出了略微尴尬的表情说道,“大人青天转世,满腹经纶,自然能够查明,我这一介无知妇孺如何能够得知?”
周大人摇了摇头,原来李婶不过就是痛快痛快嘴,为小铁匠鸣鸣不平而已,她对于此案其实并无见地,更加没想过真凶是谁的问题。
不过,周大人还是很感激李婶,她已经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了,看起来有的时候,果然这多嘴之人也并非全无用处。
见李婶所知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周大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很礼貌的向李婶告辞。
临走之时,他语重心长的对李婶叮嘱道:“以后千万可不要再捕风捉影,背后说人是非了。”
李婶连连点头。
周大人心中忽然觉得暗暗好笑,他明知道像李婶这样的人,要她今后再不多嘴多舌,就像要她不吃饭喝水一样是不可能的。
而且,今天这城东之行最大的收获,居然是陪着李婶唠叨了半天别人家的八卦。
周大人挥手叫上了随从,根据这最新得到的情况,也许应该去拜访一下这个李婶口中为富不仁的曾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