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头拎着一壶酒和一只烧鸡,站在空荡荡的死囚牢房门外发愣。
老黄头是个普通的狱卒,在牢里待的年岁长了,大家都叫他老黄头。
他的真名叫做黄老大,这是他那个死鬼老爸当年给起的名字,意思是希望在他之后还会有老二、老三,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儿子。
可惜,黄老大出生不久,他的这个死鬼老爸就病故了,什么老二、老三也就全都没了希望。
他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了,还为他娶了一房媳妇,而他也进了府衙的监牢,成为了一名狱卒。
虽说是吃上了公家饭,可是老黄头却并不太顺心,这多半就是从他这个破名字来的。
在大牢之中,牢头就是老大,而老黄头偏偏就叫做黄老大。
牢头曾经不止一次的开玩笑一般的对他说道:“我是老大,你也是老大,那么在这里究竟谁才是老大?”
话虽然是开玩笑,可是这个牢头平时可没少给老黄头小鞋穿。
俗话说,不怕官就怕管,谁让人家是你顶头上司呢?老黄头的苦水也只有往肚子里咽。
牢头不待见他,其他的狱卒自然看得明白,对老黄头也就有些欺负他的意思了,什么苦活累活,什么加班值班,全都成了他的分内事。
好在老黄头是个老实人,从来也不和他们计较,老话不是说过嘛,吃亏是福。
有时候他心里也会埋怨自己的那个死鬼老爸,当年若是好好动一动脑筋,给自己起个靠谱一点的名字,如今也许能好过一些。
这不,城里发生了瘟疫,大家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却只有他每天还得乖乖的来这牢里当值。
不过说起来倒也奇怪,这城里到处瘟疫横行,到处都有人染病身亡,偏偏是这大牢之中,却风平浪静,连一个染病的都没有。
这让老黄头感觉还有一些心安,只当是自己跑牢里躲避疫情来了,至于被牢头和其他狱卒他们欺负什么的也不放在心上了。
奇怪的事情还有一件,就是这西安城里的人一个个的相继染病,可是城里的鸡鸭猪牛这些个牲畜却安然无恙,反倒是个顶个的活得精神头十足的。
老黄头忍不住心里啧啧称奇,这些全都被那个老囚犯给说中了。
这个老囚犯无名无姓,在监牢的记录当中也没有丝毫的记载,是半月之前忽然就出现在了这间监房之中的。
这样的事情从前也经常发生,有一些捕头大人抓到的江洋大盗,关押几天就会押解移交给上级部门的,往往贪图方便就不会有什么手续记录。
还有就是城里的那些个富商豪绅们,往往给上牢头一些钱财,秘密的把得罪他们的一些人给关进来,折腾一下,吓唬吓唬,这样的人也不会留下记录的。
所以当老黄头在上值之时见到这个没有任何记录,凭空出现的老囚犯,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本来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特别的在于这个老囚犯本身。
他看上去好像已经被关押了许多年一样,雪白的须发蓬乱不堪,一身瘦骨嶙峋的身体居然双肩和双股都带着伤,看样子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穿过造成的!
居然有人对这个老人用这样残忍的刑罚,这个老人身上一定有着很重大的秘密,说不定,值很多很多的钱。
老黄头忍不住这么想。
这个老头好像很久没有和人交谈了,他被关押的地方又是监牢最深处单独关押的死囚牢房,很少有人能进去。
每次老黄头去给他送饭的时候,这老头总是爱唠唠叨叨自言自语一样的对他说一些话。
刚开始老黄头没太在意,可是后来仔细回想起来,却觉得这个老头说的这些话里面深奥无比,藏着玄机。
因为死囚牢房里关押的大多是一些穷凶极恶的歹徒,而且全都命不久矣,所以其他狱卒全都既觉得麻烦又嫌晦气,都不愿意进去。
于是每天给死囚牢房送饭,就成了老黄头的工作之一。
而他也就乘着每天送饭的这会儿工夫,和那个神秘的老头攀谈上几句。
老头的话不多,又总是云山雾绕,高深莫测的,可是每次老黄头回去细想,总会觉得受益匪浅。
这老头真是个高人啊。
这老头虽然身处大牢之中,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却好像了若指掌,甚至于对于面前的老黄头也一清二楚,就好像他能够看穿别人的心思一般。
老黄头对他不禁肃然起敬,对他也尤为照顾,心想着能让他为自己指点一二,说不定可以解脱自己目前在牢里这样尴尬的处境,甚至于能够飞黄腾达,谋得个一官半职的,有个大好的前途。
这天,老头似乎心情不错,对他说,想喝点酒,吃一只烧鸡。
这个愿望不高,可是现在要办起来却绝对不简单。
西安城自从疫情爆发宣布封城以来,大小商铺全都关了门,连唯一开着张的粮米铺也几乎被抢购一空了。
这其实并不难理解,封城之后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城中这十几万百姓每天都要吃要喝,虽说城里的名士,那位范松溪范先生联络了城中的富户们全都打开粮仓,口口声声要保证百姓的口粮供应,可是坐吃山空,这样的情况究竟会持续多久,谁心里也没有一个数。
百姓们充满了恐慌和担心,唯独只有紧紧守住家里的一点余粮,艰难度日,期盼着这眼前的疫情能够快些过去。
这种非常时期,上哪儿去买酒和烧鸡去?
说起来,这酒,家里倒是还存着一点,可是烧鸡呢?
家中倒是也养了几只鸡,不过在这非常时期,这几只鸡简直就成了老婆的心头肉,一天到晚都在鸡圈面前转悠,养的一只只连毛都油光锃亮的,在家里的地位绝对比老黄头要高得多了。
现在家家户户谁不是把家里的那一点牲畜都看成了宝贝,视若掌上明珠一般的?
然而老头偏偏想要吃烧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