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似锦看向他,墨睫下的视线降临在他身上。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开口:“怎么了?”
“有件事……要跟你说。”陆渺的手抵在车窗上,怕她突然翻脸,毕竟程似锦在他面前确实有点儿阴晴不定的感觉,“你能不能跟我单独说几句话。”
话音未落,助理小姐打断道:“抱歉。程总的安全也在我的职责范围内。”没有什么事能阻止张特助工作,哪怕是大佬的落跑小娇妻,她顿时面无表情地严肃补充,“之前程总去那种地方送你完全是一个意外,我们等在这里仅仅是路过,没有要等你过来搭讪的意思,也不是钩直饵咸地企图钓上什么鱼。”
程似锦:“……”
可怕的是陆渺听了居然相信。他不想把小拂对程似锦的感情在外人面前公布,即便司机先生和助理小姐已经看过他很多次……在程似锦面前丢盔卸甲、泣不成声的狼狈模样,可是这跟陆拂没有关系。
“我不说太多话的。”陆渺向她保证,“只有几句。”
他想了一下,讨好地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颊。一个跟程似锦只有过甜蜜关系的人,竟然找不到其他可以讨好她、作为保证的东西。
这里虽然不够繁华,但人流量也颇为可观。仅仅是也许会有人看到的猜想,就让陆渺为此很不好意思,他全身都开始发烫,耳根红透了,忍着羞惭:“我也不想打扰你的,但是这件事很重要。”
程似锦抬手捏了一下喉咙,被他身上甜腻的蛋糕香气勾起一丝食欲。她答应下来:“好。”
张瑾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她陪着程似锦下车,在两人交谈的地方不出十几步的地方等候。
巷子的一个避风处,四周的雪化了大半,只有墙根还凝着冰霜的痕迹。
陆渺把一个包装精细的袋子放到她手里。程似锦低头扫了一眼,当场开始拆,把上面封口的小熊贴纸撕掉:“这是什么?”
“是小拂给你的礼物。”他不自然地回答,话语听起来有些干涩,“他很感谢你。我……我也很感谢你。”
“感谢?”程似锦觉得有点可笑。
撕破的小熊贴纸被捏成一团,她看了一眼袋子里面,想到上次陆拂在医院时似乎是说过要送她围巾的话。他倒是挺心灵手巧的,因为拆除重做了几次,竟然不像是初学者的手艺。
“你弟弟还挺会示好的。”程似锦盯着他的脸,语气渐冷,“你这么千辛万苦地找我说话,就是为了装裱他真挚的爱情?”
陆拂猛然抬头,两人的视线不可避免地相撞了。
“不是……”他怔然一瞬,纠结地说了下去,“我早就看到你路过,但是我……我不知道要用什么理由找你,如果我想着给你送东西,就有理由跟你说话了。”
程似锦反而对这种坦诚无所适从。她以为自己会听到一番牺牲自我、成全弟弟的圣父高论。
陆渺并没有脑子有病到那个份儿上,他有些踌躇,又言辞如实地道:“昨天我上班的时候想,今天还看到你的话,就鼓起勇气跟你打招呼,想谈恋爱的话总不能逼你立马就答应,我应该尝试着追求一下的……可是你昨天走得早,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这几天我每天看到你的时候都觉得在做梦,我觉得……你也不是完全对我没有感情的吧?要不然怎么会给我带手帕,怎么会每天过来看我一眼。虽然小拂喜欢你,他给你写了纸条告白,可是我也喜欢你,我要当你的面说很多次,这样你才相信我。”
他深深地呼吸,清透明澈的眼睛认真地看过来,耳根红得滴血,程似锦几乎能听到他胸腔里怦然地震动声。
“请你跟我交往吧……只是尝试一下也好。”
她静默无声地看着他,指腹摩挲着色泽明丽的袖扣,宝石在巷子里折射出漂亮的微光。这双坚持的眼睛,第一次让程似锦对朴实的利益判断产生动摇,竟然让她产生想要躲开的念头。
越是真诚执着,就越代表了一种不惜一切的理智失控。从程似锦一贯的思考方式上来想,她绝对不会答应将床伴转为恋人的要求,这实在没什么好处。
可是陆渺说“我也喜欢你,我要当你的面说很多次”那一刻,她面对那件礼物而诞生的不悦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怪。程似锦在心中无奈地调侃自己,什么时候男人也能成为晴雨表了,你看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原则正在堕落?
“你这样就不愧疚了?”她示意了一下手上这份礼物,“不是来转交别人的告白吗?”
陆渺被戳到痛处,咬了一下唇,道:“你都没跟他见过几面……”
他拉着程似锦往巷子转角挪了两步,四下无人,陆渺的胆子一点点长出来,搂住她的腰紧紧抱住,盯着她问:“干嘛不正面回答?你路过这里停几分钟,难道不是看我的吗?就算你说不是,我也不相信。总裁大人,是你自己先找我的——我要缠着你,直到你对我说滚为止。要不然我会很对不起自己……”
程似锦道:“是等红灯。”
陆渺一口咬定:“我不相信。”
程似锦挑眉:“我也不喜欢你。”
陆渺没出声,抱得更紧了。
“我只是觉得你很好睡。”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柔如水,像鞭笞人心的恶魔,“你摸起来手感很好。就只是这样而已,我只想跟你谈性,你居然想和我谈感情——”
陆渺把头埋进她怀里,黏着不动,吐出几个字:“你骗我……”
他本就不充足的信心猛地动摇起来,才说出三个字,就略微哽咽了一下。陆渺在她面前无法控制住眼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委屈,明明程似锦以前跟他就是这样的关系,她也曾经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
可是没有一次——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么让人难过。他的心口酸软一片,像是被掏空了一切,连仅存的诚意都被拿出来肆意地把玩。陆渺吸了口气,松开手,想要离开她的怀抱。
他的手指才有了松懈的迹象,就被她的手臂绕过腰侧牢牢拢住,掌心贴合着箍紧。
程似锦靠近贴了贴他的脸颊,轻道:“是骗你的。”
他的眼角微微泛红,好像分别后的每次见面,陆渺都会被轻易地弄哭。他从梯子上摔下来时都没有喊疼,怎么只是跟她说几句话,就可怜成这样?
程似锦给他擦了擦眼泪,睫羽上凝着的泪珠浸湿手帕。她抬手捧住陆渺的侧颊,亲了亲他的眼角,低叹道:“怎么这么爱哭,我也没有欺负你吧。”
“你有。”他闭上了眼,朦胧沙哑地轻声道,“我……”
他的呼吸还没调整得均匀,蓦地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前。
“我要难过死了。”陆渺诉说道,“这就是欺负我。”
他的心跳到现在还七上八下的,仿佛惊魂未定。让程似锦摸完胸口,他还得寸进尺地扯了扯她的袖口,提出要求:“你要哄一下我。”
哄人这事儿对程总来说如同家常便饭,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也能张嘴吐出一车的情话。可是他这么严肃要求,程似锦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程似锦顿了一下,居然词穷,她凝眉想了一下,“那你要开始追求我了吗?我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