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人跟他说突然跑掉了的人,他以为她只是想藏起来将孩子生下来,也已经吩咐人去搜寻,却没想到,她敢这样大胆,在今天闯到了这里。
外面重重都是安保,也不知她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抬手叫人,让他们将人清理出去。
男人对她显然不见太多柔情。
宴会现场微静,都不知发生了何事,相熟的人低声议论着。
沈弥就站在周亦衡身边,她仰眸看着他的面色,忽然间,心中有些许猜测和成算。
“她就是你外面的那个女人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轻巧地询问,好像只是在问他今晚吃什么一般。
——就是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敢向她发出信号的女人吗?
可周亦衡的心脏却被急剧攥紧。
他握紧她的手,“弥弥——”
不难奇怪她猜出,他知道,她一直都是极其聪慧的,所以他也是小心翼翼在遮掩,尽量做到滴水不漏。却没算到骆莎竟然敢这么大胆地捅到这种场合。
也是这时。
周述凛风尘仆仆而至,终于姗姗来迟。
他的目光于他们纠缠的手上饶有兴致地掠过。
几乎是同时,周亦衡脑海中响起警钟,一阵嗡响。
他握着沈弥的手微紧,在目光相触的瞬间,他可以确定,他精准接收到了来自这个男人的威胁。
再不是虚渺不定的怀疑和错觉,这次,他很笃定。
周亦衡目光锐利地回视。
这是一匹危险的狼,可他都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现如今,他是硬生生被人从安全区逼退出来。
他身侧拳头紧起。
而对方已经撤走目光。
——周述凛来得正好。
方才周伏年正准备公布两家婚事,甚至已经开了个头。临时出现意外,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将话接下去。
正好他来了,周伏年的手扶上他肩膀,郑重与在场各位宣布他的身份。
并未细说,他只道,这是家中次子,还请孩子的各位叔伯今后多多照顾。
一浪接着一重浪,在场宾客都快接不过来。
周伏年和秦雪结婚多年,明明只育有一子,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个次子?
沈弥还没能从这个女人突然出现的意外中反应过来,就陷入了另一个错愕之中。她下意识惊讶地望向那个刚刚出现的男人。
他不是说他是周家的亲戚吗?怎么会突然变成周叔叔的儿子?
就跟知道此刻她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一般,周述凛淡淡落来一眼,与她的视线短暂相接。
她眸中波澜惊动,可他依旧那般傲然闲适。
沈弥眸光轻颤,轻一退避。
有人去看秦雪,而她面上亦是滴水不漏的笑意,从她那边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众人只能纳闷。
秦雪也是没了法子,她几乎是全被推着走,现如今除了稳住大局,她别无他法。
还不仅如此。
周伏年接着介绍,周氏的几个大型项目,现如今都已经交到周述凛手中。
在他说完之后,众人终于明白今天这份介绍的隆重,投去的目光已然变味。周述凛年纪虽轻,可是不知不觉中,竟已经手掌重权。
再看老周这样子,明摆着是要给他铺路。
不管周家内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他们心中的风向已经开始转动。
一时间议论难停。
周亦衡望着他们,眸光微沉。
场面就这样不着痕迹的,将他这边的重心滑去了周述凛那边。
骆莎已经被反应过来的保安强行带走,宴会如常继续。
——可是婚约却是无法继续。
……
宴会结束后,沈弥和父母一道离开。
周伏年和秦雪亲自送出来的,他们将歉意都表达尽了,但如今,局面确实陷入僵持。
再看沈柏闻眼中,哪里还有什么满意。
沈弥独自乘坐一辆,她坐在后座,望向车窗外,神色很静。
随着车子驶离,终于得以脱离那个兵荒马乱的闹剧现场。
明里暗里,沈弥不知道收到过对方几次挑衅。哪次是,哪次不是,她也分辨不清。而今天,终于揭开云雾、见到了人。
她阖了下眼。
刚才周亦衡还想和她说话,但是她现在心里很乱,只想静静。
她觉得,这个两年……哪怕只是两年,她可能都给不起了。
可是不给的话,沈家又要怎么办。
一时间,进退两难。
她都不知道她跟周亦衡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知道他在外面交过女朋友,可是他搞出的程度似乎远超乎她的想象与认知。
况且,他们早就有婚约了,明明早就定下了,为什么他却不肯定心?
无意间摸到左手上的婚戒,沈弥的视线落在上面。
刚买来的时候还不太习惯,过去几天后,倒也适应了它的存在。它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待在她的无名指上,安静得没有存在感。
她静静地看着它。
手机突然进来一条短信,打断车内安静。
她拿起来看了眼。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不是垃圾信息,短信的内容是——
【他不是周家独子了。】
沈弥倏然抬眸。
心中震然。
/
沈弥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次日一直睡到了下午才起。
昨晚她有点混沌,什么都没做,例如将周亦衡的信息屏蔽或是拉黑。是以醒来后一看手机,里面躺满了他发的信息。
她正处于迷茫的航线中。犹豫了下,没有点开看。
昨天醒来时还在收到他说为订婚紧张的信息。
不过一天而已,情况全盘翻转,美好被击得粉碎。
昨晚那个女人在被带走前,挣扎着说出怀孕的信息。
她尽力在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话音落地时,她的贝齿紧咬住唇内侧,很用力地控制,才能让自己不要因此做出任何不好的反应。
也是。如果不是怀孕了,如果不是手中握有什么筹码,对方又怎么会拼命闯进众人的视野,赌这一把?
沈弥一直都知道,他不会让外面的人出现到她面前来,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她对他来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他很郑重地在待她,昨晚也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意外才会导致这个情况。
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她确实是因为他而被现实逼进了死角。
他们之间看上去已经是死局,不太能有转圜的余地。
除非那个女人是碰瓷、诽谤。要么是假怀孕,要么真怀孕、但孩子不是他的。
但她已经不是小朋友了,还会做出各种假设来祈祷现实能按照自己的假设改变与转弯。
符岚给她端来一碗樱桃奶冻,有些不大放心地看着她。
她和丈夫昨晚也是一夜没睡。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原先的大喜骤然一变,他们措手不及。
但影响最直接的还是沈弥。这孩子肯定很难过。
符岚斟酌着,小心开口:“弥弥,是亦衡那孩子不懂事,这么大的孩子了,做事还这么不着调。别想这件事了,我们不要难过。”
沈含景舀了一勺银耳,在旁边安静地垂眼喝着。
这门亲事,还是要散了。
在她的搅弄下散了。
她和骆莎也是偶然认识,毕竟都是演员,都在一个圈里。
骆莎真当她有多好心,对她这次倾力相助感激涕零。
她其实只是不想看沈弥嫁得那么好而已。
秦雪喜欢她,周亦衡喜欢她,周家条件又那样好。这门多年前定下的婚约,像是专门给几十年后的沈弥送来的金屋一样,把一辈子都给保障了。
沈含景也不一定是要弄掉这门婚事,一开始她只是想给添点堵、在原先平坦的大道上添些糟心的阻碍。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用过了力,没想到真的要散了。
沈弥接过那份甜点,倒是没有那么沉重,她只是在想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