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川躺在床上,心跳如同擂鼓,呼吸却放得很轻。
在床侧的窗外,站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持续不断地敲着窗户,催促道:“大胜,你把窗户开开啊,让妈进去。”
祁景川手心沁出冷汗。
窗户“砰砰砰”地响着,外面站着的女人越来越不耐烦:“大胜,我是你妈啊,快让妈进去,妈要被冻死了!”
祁景川缓慢地坐起身:“来了,妈你等等。”
他现在该怎么办?开窗还是不开窗?
真正的大胜妈正在屋里睡觉,窗户外面的那个女人指不定是什么怪物,绝不能开窗放进来。
可要是不开窗,她不依不饶地敲着窗户,一旦玻璃碎了,她还是能进来。
“大胜!快啊!”女人牙关打着颤,“妈好冷,好冷啊......大胜,快让妈进去,妈冷啊大胜!”
祁景川爬到窗户边,窗框是木制的,刷了墨绿色油漆,特别复古。
玻璃上贴了磨砂材质的窗纸,祁景川隔着窗纸看着窗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齐耳短发,身材瘦小,和大胜妈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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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女人透过玻璃,也看到了祁景川的身影,于是她敲窗户的动作更加用力。
“大胜!快把窗户打开,妈要冻死在外头了!大胜,快啊,快点让妈进屋里去!”
祁景川故意摆弄了几下插销,焦急地说:“妈,搭锁生锈了,窗户坏了,打不开。”
女人敲窗的动作顿了一下:“窗户坏了?窗户怎么会坏了?我不是才给窗户刷漆安锁了吗?怎么这就坏了?”
才给窗户刷漆安锁?
祁景川看向窗框,绿漆掉得差不多了,木头窗框斑斑驳驳,显然不可能是刚刷的油漆。
“大胜,窗户不能坏啊,窗户坏了,妈怎么进屋啊?”女人急出了哭腔,“大胜,你快去给妈开门,妈真的冷,冷死了。”
祁景川说:“妈,我不想出院子,我怕冷。”
女人转用拳头砸窗户:“那怎么办啊?大胜,你不能不管妈啊,妈好冷啊,外头和冰窖似的,太冷了。”
祁景川这时说:“妈,我去你那屋给你开窗吧,你现在去你屋那头,我过去给你把窗户打开。”
女人停下了动作,也没再说话,静静地站在窗外。
祁景川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的身影,虽然看不清外面,但是祁景川能感觉到,女人正隔着窗户与他对视。
大约过了五分钟,女人转身走了,嘴里喃喃道:“冷啊,大胜,妈真是冷啊,冰窖冷啊......”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祁景川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脱似的瘫软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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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一出,祁景川彻底睡不着了。
他下床点了一根蜡烛,睁着眼干熬了一夜。
农村冬天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窗外是呼啸的寒风,屋里是摇曳的烛光。
祁景川强迫自己睁大双眼,也不知道宫乾和李泽夏他们现在在哪里,这个梦境里他的人物背景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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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祁景川就听见屋外传来动静,是大胜妈起床了。
大胜妈先是到院子里捡了几捆柴火,到厨房里烧水做饭,又给鸡圈里的火炉子换了炭火。
祁景川下了床,穿好棉袄,打开屋门。
大胜妈坐在堂屋里,正给鸡调饲料,见他起来了,诧异道:“你起这么早干啥?”
祁景川说:“睡不着。”
“正好,”大胜妈指挥道,“你去鸡圈里掏俩鸡蛋。”
祁景川说:“行,我想吃炒的。”
大胜妈啐道:“你想得美!成天不干活儿还想吃鸡蛋?让你掏俩鸡蛋,等会儿给宫大夫送去。”
祁景川说:“宫乾?”
大胜妈摸了把鸡饲料砸在他身上:“怎么说话呢你!人家是宫大夫,轮得到你喊人家大名儿?”
祁景川想起昨天大胜妈说过,张大胜总是给宫乾找茬,可见两个人关系不好。
于是他不高兴地冷着脸:“给他送鸡蛋干嘛,我不乐意去。”
大胜妈气得跺了一下脚:“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以后你也别想出门了。”
祁景川说:“去,我去还不行吗。”
大胜妈唠唠叨叨:“死孩子光长岁数不长脑子,让你和宫大夫处好关系,对你能有坏处吗?咱整个张家村就这么一个大夫,往后有点儿磕了碰了,不还得求人家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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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川到院子的鸡圈里摸鸡蛋。
天冷,大胜妈用棉被给鸡圈做了个帘子,祁景川掀开帘子,下一秒:“......呕!”
鸡圈里冲天的鸡屎味实在一言难尽,他胃里的酸水一股股往上涌,偏偏要忍着不能干呕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