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吐一口气,缓缓问道:“方便问问,病人是何情形?老夫好先备些药石,也免得你们来回跑腿帮忙取药了。”
那队长犹豫了一下,目光停在了中年人身上。“这是我儿子。”
梁广昌坦然道:“他也略通医术,会随老夫同去、替老夫帮手,大人有话可尽管交代。”
“行。”
那队长沉声道:“受伤的是个敌俘,身中上百刀、又被几十支箭支射满,血几乎流干,若非此人修行有成,几乎是必死无疑——我军中军医全都束手无策了。”
梁广昌闻言,惊得差点没把胡子揪下来:“都这样了,还怎么治?!”
“呵呵,此人很重要,绝不能死。”
那队长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森:“想必梁神医是有办法的。”
梁广昌与自己儿子对视一眼。
“行,老夫去看看。”
他对儿子说道:“这么重的伤,见不到人也开不了方子,你请几位军爷帮忙,将咱们医馆里所有止血、补血、吊命、提气……这些药全带上吧。”
中年人轻轻点头。
不久后,梁家父子便坐上了西朔军准备的马车,马车里堆满了临时塞进的药材,晃晃悠悠向城外驶去。
梁广昌扒开窗帘、往外悄悄看了一眼后,凑近自己儿子耳边,低声道:“那人多半是治不成了,迟些我会把他伤情说得严重些,说缺一味奇药,让伱来取。”
中年人神色一变,就要开口,但却被自己父亲一把按住了手腕。
“他们一定会派兵跟着你,剩下的事,你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梁广昌沉声道:“照顾好你娘亲,还有你的妻女……那些医书若能带走便带,实在带不走便也算了,人命要紧。”
“父亲……”中年人咬着嘴唇,强忍着眼中泪水。
梁广昌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露出一个豁达笑容,随后干脆靠在了车厢墙板上,闭目养神。
马车缓缓驶动,出了城,又走了没多远,便接近了洪江。
如今,那洪江边上满满当当地扎了长长一片营地,蔓延十多里,无数兵马在其中走动。
梁广昌仍然闭着眼,但他听着外边的动静,还是轻轻一叹。
三年了。
三年前,傅青舟与宁无书二人前来此地、平了脏石症的乱,那应是梁广昌一生中最刺激、最有趣的一段日子了。
但那次过后、没过多久,天下便乱了。
从洛邑乱到了京城……再然后,就打起了仗。
有传言说,西朔王杀了傅青舟、曾一度入主京城,但不知为何又被赶了出来。
也有人说,皇帝都被杀了,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个明剑阁扶起来的傀儡,西朔王是真的在清君侧。
还有人说,京城里早已乱成了一片,皇帝已经不理朝政,但其实皇帝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培养义军,所以对抗西朔军的主要力量才是义军……皇帝才是那个牛逼的大棋棋手,他是要将大延的黑恶势力一口气清干净。
各种各样的说法,太多太乱了。
这几年到处打仗,消息传递不善,事情早就传得变了味,梁广昌是一个都不信。
他只知道……义军中,有一位将领,名叫宁无书。
这就够了。
如此,他便相信,义军是正义的。
对了,她原本还是北疆军中的将军?可惜现在北疆战事也非常激烈,否则他们一旦入关,哪有西朔军的事……
“吁——”
一声长吁,马车停了下来,梁广昌也睁开了眼。
地方,到了。
他在自己儿子的搀扶中下了马车,跟着西朔军队长走进一旁营帐中,眼睛不敢乱看周围那些士兵。
一进营帐,梁广昌便瞧见一个躺在草席上的汉子。
这汉子几乎成了个血人,全身上下扎满了绷带,尽管如此,鲜血还是在他身上流成了小泊、将席子全部染红。
“将军!”
小队长对着草席旁一名明显是将军的人拱手道:“梁神医到。”
“好。”那年轻将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神医是吧,来,看看。”
梁广昌轻吐一口气,蹲到了那汉子身旁,简单检查了起来。
这人很强壮,虎背熊腰、面目粗犷,但此时因为伤得太重,脸色已经白得像纸片一样了。
从脉搏上看,此人修行确实有成,相当不俗,以梁广昌的经验来看,至少是个七境了。
只是伤得这般重,多半是活不成了。
“梁神医……”
此时,那将军在他身后幽幽道:“好好治,此人绝不能死,他可是长岸滩义军的先锋将武长风,你明白本将军的意思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