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珑珑又道:“刚才你突然离店而走,那店小二定知自己形迹败露,我看他刚才吓得大汗淋漓的样子,就知他一定不是什么大角色,一定会去找他的主子,但现在正是饭店生意最忙的时候,而他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走,他一时无法脱身,我们不妨回到店边的树林里藏好,待他出去,我们再跟踪前往,定可顺藤摸瓜,一揪一大片,你看如何?”
古错现在对他的心计是极为佩服了,但仍有疑虑,他奇道:“为什么是‘我们’?
这事本与你无关,况且这刀光剑影之事,也是危险得很的。“那珑珑道:“我偏要去,这个法子本是我想出来的,若只让你去,岂不白白让你抢了头功?”
古错心知他乃戏言,也笑道:“你怎知是去立功?而非作孽?说不定日后真有人会称我们什么双邪双魔的。”
珑珑大笑道:“那岂不岂不有趣得很?”
于是二人绕个大圈,悄悄回到小店西侧,见里面客人甚众,便欲觅一隐身之处,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座废弃的马厩,里边没了马,但放置马料的马槽却有一个在,地上散着一些干草。古错大喜,直奔马槽,便收拾起里边的废草乱石,珑珑在边上目瞪口呆,惊道:
“莫非莫非你竟要躺在这马槽之中?”
古错道:“不是我,而是我们。”珑珑欲言又止,只是不安地望着酒店门口,神色甚是焦急。
古错轻轻一跃,人便横卧于马槽中,脸恰好可以侧望小店门口,他回头招呼道:“龙兄弟,你便卧在我身后吧,要侧着身,这槽有点小了。”他还以为珑珑所言之“珑”
为龙凤之“龙”呢。
那珑珑竟满脸通红,迟迟不表动作,古错以为他嫌石槽太脏,又伸手抓些干草铺在槽底,口中催道:“龙兄弟还是将就着点吧,如果这时店小二出来,岂不生疑?”珑珑这才悉悉索索地侧身躺下,古错一回头,只看见一个后背,原来珑珑竟是背朝他了。古错暗暗发笑,想道:“就这样也能看清那店中动静?”又在地上抓些干草盖在身上,远远望来。是看不出什么了。
好半天,那店中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日头很毒,照得古错在里边又闷又热,不一会儿全身湿透。古错不由暗暗咒骂这鬼天气,骂完了又骂那店中的食客。这么半晌,却未听见那珑珑说一句话,古错轻轻地问道:“龙兄弟龙兄弟,莫非你睡着了。”那边传来细如蚊声的一声:“唔”伴随着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喘息声。
古错心道:“这龙兄弟大概是太紧张了。”
客人渐渐散尽,那小二出来了,古错心中一喜,小二在门口找了一根木头,又抱着进了店门,古错有点疑是否是估计错了,一根草茎不知不觉扎进他的鼻中,他鼻子一阵发痒,终于忍不住了,响响地打了一个喷嚏,古错大惊,看看那小店,却无动静,才放下心来。
这么个喷嚏,古错顿觉热意退去不少,呼吸也清爽多了。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鼻中,说不出的好闻,幽幽淡淡,如兰似麝,古错先是以为是什么草茎的味道,后来才知竟是身后的珑珑身上散发的香味,不由叹道:“龙兄弟的身子竟这么好闻,我却是一身臭汗。”
珑珑在身后竟轻轻颤了一下,呼吸喘息之声更为急促。
古错正待再说,那小二却已出来了,东张西望一阵后,朝西走去,还不时回头看看。
待他走过一个拐角,古错忙一跃而起,推了珑珑一把,道:“快,那店小二果然不是善类,现已向西去了。”珑珑坐了起来,似乎全身甚是无力,脸也不肯正视古错,古错侧身一看,珑珑脸色绯红,眼中已有泪光盈盈!
古错一下慌了手脚,团团转道:“这这又是为何?”
珑珑也不理他,将身一纵,朝西掠去,那身姿美妙绝伦。古错一呆,忙跟着跃起,思道:
“看不出龙兄弟的轻功竟也这般出神入化。”
追到那个拐弯处,向前一望,那小二并未跑出视野,心中一喜,慢下身来,远远地跟着,珑珑也不说话,机灵地跟在古错身后,借着各种地势物体,悄悄地追踪着那小二。
古错瞅空回过头来,问道:“刚才,刚才龙兄弟为何哭了?”珑珑道:“我何曾哭了?
好端端的我哭什么?”古错一看,那珑珑笑得极为灿烂,哪像刚哭过的样子?不由大奇,心道:“莫非刚才真的看花了眼?大约是日头太烈,晒晕了头,晒花了眼吧。”
于是一笑,歉声道:“大约真是走眼了。”继续紧跟那店小二。
珑珑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
那小二也警惕得很,一路拐弯抹角,走街穿巷,有好几次古错他们差点让他给甩开,不由无名之火顿起,心想:“待到办好事,非得抓住这小子好好揍打一番。”
终于,那小二在一家豆腐店驻足,里边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见了店小二,说道:“小儿哥,你要的豆腐我已给你准备好了,请随我进来取吧。”那小二进了门口,店门便“吱呀”
一声关上了。
酒店的小二进豆腐店里拿豆腐,岂非正常得很?可惜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古错与珑珑相视一笑,豆腐店旁边便是一家小客栈,古错与珑珑进入客栈,鼠眉獐目的掌柜忙快步迎上,古错道:“要一间靠北的房间。”掌柜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古错又道:“我们累了要休息一会儿,我没有叫人,你们谁也不准进来,我自有赏银加给你。”那掌柜见珑珑生得极为清秀,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哈腰道:“那是,那是。”
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
古错与珑珑进了靠北的房间,立刻紧紧地关上门,拉下窗户,然后找来桌椅叠起。
古错一跃而上,拿出天钺,左手托住一条椽子,右手一用劲,椽子应声而断,古错小心翼翼地将那截椽子取下,珑珑便在下面接着,如此依法炮制,很快就把屋顶掏出一个可上去一人的洞来。古错笑道:“这下客栈掌柜损失大了。”说完轻轻跃上屋顶,落下时竟毫无声息,珑珑也一跃而上,两人弯下腰,轻轻走到隔壁的豆腐店的屋顶上,伏下身来,轻轻地揭开一片瓦,往里张望。
只见那豆腐店的老者坐在一张高凳上,吧哒吧哒地吸着一杆旱烟,那烟杯足有二尺长,老者脸色铁青,那小二则恭立一旁,大气都不敢喘,那老者一嗑烟斗,沉声问道:“你是说如果不是有人提醒,那笑天钺必死无疑?”
店小二道:“不错,小的用的是‘天涯断肠霜’,而且比平日加重了剂量,若是那笑天钺吃了,必会在三个时辰后肠断而死。”
老者沉声道:“他笑天钺终究未死,也许你这几年酒喝多了,手脚有点不太灵活,办事也不利索了,你是该好好歇歇了。”语气冷得可怕。
店小二脸上掠过一丝惊惶之色,双膝一软,竟跪了下来,道:“申堂主,小的一向忠心效忠堂主,效忠帮主。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我手下死的也有十来号人,望堂主看在小的忠心份上,放小的一马,小的自会肝胆涂地,将功折罪。”
那老者并不为之所动,冷声道:“既然那笑天钺已有察觉,却并未找你,其中必有图谋,说不定现在正在外面窥视你我也未可知。如此一来,岂不坏了帮主的大事?就算我能饶你,帮主也不会饶你,是我动手呢?还是你自己了断?”语气听来似乎那店小二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古错听到老者说到“正在窥视也未可知”时,心中大惊,忙缩回头来,等了片刻,见并无动静,才又探头而望。
只见那店小二脸色铁青,看了老者一眼,道:“既然堂主心意已定,小的也不敢违抗,小的这些年来为本帮出生入死,此心天地可鉴,现在小的别无他求,只求临死之前能向帮上他老人家叩三个响头。”
那老者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古错暗暗心惊,忖道:“什么时候这店里多了一个帮主了,我竟未见人影。”正愣神间,那老者却从一个柜中取出一幅画来,徐徐展开,只见上面画着一个人像,模样颇为儒雅。古错这才知道所谓“帮主老人家”却是这么一幅画,不由为自己的吃惊好笑。不料珑珑见了此人之像,身子一震,神色大变,几欲失声叫出,古错心想龙兄弟一定是认识这画中人,想要问他,他却只是低头死死盯着下面,神色极为紧张,古错心中大惑。
那小二见帮主画像一出,便叩了一个响头,道:“不肖弟子叶无根向您老人家拜别了。”
直起身子来,又一躬身叩了一个响头,口中说道:“小的只能来世再效忠帮主。”
样子颇为虔诚。那老者神色不由一缓,小二第三个响头叩下时,突然全身运劲,后背疾射出三柄飞刀,直取老者,同时手也不闲着,一甩手,二支袖箭分别疾飞向老者双目,那店小—双手一按地面,身子飞起,竟在空中踢出十八腿,攻向老者各个要害。
事发突然,老者竟也临变不惊,手中烟杆一抖,口中喝道:“找死!”身子暴长,烟杆似封似击,生生击落两支袖箭,那飞刀却仍是飞来,老者倒跃而起,双足疾扫,同时烟杆从左腋下穿出直点店小二右足“天庭穴”竟一点就中,双足亦已扫飞其中两柄飞刀,但第三柄却未扫中,竟深深插入老者的左臂,叫一声:“不好!”运掌如刀,竟将自己的左臂齐根砍下,但见鲜血喷涌,想必是那飞刀喂有巨毒,老者才不惜舍臂保命。
只见他大怒,右臂一抡,手中烟杆呼啸而出,飞至半途却忽地变向,如一四尺见宽的飞轮般狂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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