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言和张父张母都被带走,临走前,张嘉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在警察身后离开了。
之后一整天,吴鹤再没见过张家的人,来照顾他的都是护士。
他忽然无比厌弃自己,因为他的存在,让这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两个人都受到了伤害。
大家都走了,只有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没来到这个世上就好了,原本就不是承载着父母的希望诞生的孩子,不幸的人生也只能给别人带来不幸。
好在吴山很快就醒了,倒真是应了那句“祸害遗千年”,医生诊断其为二级轻伤,而张嘉言又未满十四周岁,最终只是责令父母管教,赔偿损失费。
张家人松了一口气,张嘉言也回来了,他坐在吴鹤的床边说,“小鹤,对不起,是我冲动了。”
到了警局,听到父母和警察解释吴山是如何虐待吴鹤,自己是为了保护吴鹤不受伤害才出手时,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在了,吴鹤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握住吴鹤的手,轻声说,“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吴山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已经可以出院治疗了,但他怎么会放过宰张家的机会?每天都要闹出点幺蛾子来,而且死活不肯出院。
他要求张家赔偿他十万,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还要养活年幼的儿子,需要额外加收被扶养人的生活赔偿金。
张家人被他的无耻行为气得不轻,可如果不按照他给出的金额赔偿,他就不肯出院。
拖下去百害无一利,事关张嘉言的前程,张家人又不敢闹大,最终还是妥协了。
这次事张家本就付了三个人的医疗费,吴山要的这十万简直吸干了张家的血。
吴山只是二级轻伤,却比吴鹤这个二级重伤出院还要晚,不仅如此,他拿了钱还是死咬着张嘉言不放,每天到学校去闹。
张嘉言未满14周岁不会入刑,但学校顾及影响,打算责令张嘉言回原籍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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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回原籍不过是九年义务教育下的委婉说法,说白了,就是开除。
张母找上门理论,吴山却咧嘴一笑,“十万买你儿子前程,不多吧?”
张家哪里还拿得出第二个十万?张母愁得嘴上起了水泡,张父也生出不少白发。
为了让张嘉言接受更好的教育,他们举家搬到温州来,为了让他上重点学校,又专门租了重点小学附近的房子,花了不少钱。
小两口劳碌了半辈子,无非希望儿子以后能有出息,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像他们一样劳苦。
可这一切全部破灭了。
“我不念书了。”张嘉言沉声道。
张母激动地道,“你说不念就不念了?不念书你以后做什么?我们全家人搬到这里做什么?!”
张嘉言第一次看到母亲激动到几乎失控的模样,他抿了抿唇,“我要赚钱带小鹤走。”
“走?就为了他?为了他你就要扔下你父母,毁了自己下半辈子?”张母颤抖地指着坐在一旁还缠着绷带的吴鹤,“行,好,你走!走!”
张母把张嘉言撵出去,关在门外,转身看了吴鹤一眼,到底没忍心做什么,可也没有给他任何好脸色。
吴鹤听见“咚”的关门声,张父说了句“别在意”就急忙追了进去。
吴鹤不怪他们,也不怪张嘉言,他们为自己做的太多了,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他看到张嘉言站在门口,外面那么冷,他没穿外套,就那么站着,像极了当初站在警察中间的他。
他听到张母嗷嚎大哭的声音,想起张嘉言说过的那句话——我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他忽然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张嘉言身上的毒瘤,只会不断地扩散,害他病入膏肓。
他闭上眼,又想起了吴山掰开他的嘴时狰狞的模样,热水沸腾的声音就好像在他的鼓膜中回荡般清晰。
吴鹤沉默地转过身走进厨房,目光游离,最后拿起案板上的刀。
刀,这一刀下去,什么都结束了。
阿婆没了牵挂,小言没了他要兑现承诺的人,张家叔叔阿姨也少了一个累赘。
吴鹤知道,他们都是负责任的好人,扔下自己,他们良心难安。
而能结束这一切的人,只有他。
他就像风一样,什么都没带来,也什么都不要带去,就这么消失,挺好的。
他握紧了刀把,泪水忽然涌上来。
等我赚了钱,就带你离家出走!
不能同甘共苦,算什么好朋友?
我肯定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扔下啊,只有你过得好,我才有心思想那些。
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刀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小言直到现在都想着保护他,想着带他走,他怎么能这么自私,想着死了一了百了?
刀掉到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的人,张父张母连忙跑出来,看到跪在地上哭的吴鹤,看到地上泛着冷光的刀。
“小鹤!你这是干什么啊?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要一家人都在,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吗?”张父抱住他,把刀踢到一边。
张母靠在门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哪里想到自己气急时的两句话就让吴鹤差点走上绝路?
“我去叫小言进来。”她说。
张嘉言很快就跑了进来,“小鹤……”
他把吴鹤从地上揪起来,大声喊道,“我不丢下你,你也不能丢下我啊!”
连吴山施暴时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就算再来十个吴山,他拼了命护着就是了,可如果小鹤自己不想活了,他要怎么办?
吴鹤说不出话,只是哭着摇头。
张父也道,“小鹤,你不能这么走了,伤害你的人应该得到惩罚。”
对,告,他必须要告。
难道就因为吴山是他的唯一监护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为所欲为吗?
就在吴鹤下定决心的时候,张嘉言也起誓一般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很好很好,把你之前缺少的快乐通通弥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