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秋抬头,看见猛然勒马的李言宜,骏马打着响鼻,四蹄不住发出踢踏的声音。他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突然见到李言宜,恍如梦中。
两人相视片刻,李言宜弯腰伸手将白未秋拉至马上。
紧紧搂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颈项,白未秋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依旧如旷野烟树,空谷幽兰。又仿佛见到弦月、清风和春天的早晨。
李言宜百感交集,声音哽咽:“未秋,我来接你,回长安。”
白未秋的身体微颤,似被滚入他脖颈深处的泪水灼伤。
“长安?”
脑海中石火电光般的闪过无数画面,又无法分辨,他犹自喃喃:“用我心中如日月,为君万里照长安。”
他为谁说过这句话?
当他们远远看到看到长安城墙的那一刻,正好大內侍尚翡悲凉而凄怆的声音在大明宫的上空久久盘旋。
陛下,驾崩了!
而后笃义王率兵入城。
笃义王府并未被收为官用,而仆役大多也尽留府中,这让李言宜有些诧异,他安顿好白未秋睡下,白未秋双目微阖已是疲劳之极,仍伸手去抓李言宜的手,轻声道:“别走。”
他很不安。
李言宜俯身抵住他的额头,握紧他的手,温言劝慰:“安心睡一会儿,你累坏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都不去。”
白未秋的呼吸渐渐悠长,知道他已经睡熟,李言宜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个吻,有人在门外禀告:“王爷,太后宣您进宫。”
太后在漪兰宫,宫门敞开,纱幔纷飞。李言宜走进去,幽冷的气息似乎游走在脖颈,让他不觉打了一个冷战,太后端坐在正殿首座,缟衣素带。
李言宜在阔别大明宫这么久之后,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他的母亲,他跪下,含泪叩首:“儿臣拜见母后。”
“笃义王免礼。”太后的声音平缓,不见波澜,“赐座。”
李言宜仍旧跪在地上,抬头凝视着太后,太后的面容憔悴,鬓发斑白。李言宜道:“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忧。”
“呵。”太后冷笑一声,起身漫步至他身侧,“我的言儿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一次次围困长安,母后哪来的担忧?”她弯腰扶住李言宜的手臂,拉他起身,太后拍去他肩膀上的征尘,轻声道:“言儿,你登基吧。”
李言宜握住太后的手,抿着唇,吐出一句:“孩儿并不为皇位。”
“那你为什么?”太后甩开他的手,指着他,颤抖着吐出话语:“你为什么?你一次次逼宫!你为什么?”她挥动衣袖,素白的锦缎上暗纹流动,随即闭上眼睛,压抑着呼吸,过了良久,她睁开眼睛:“你皇兄自那时受了伤,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放你回封地,又派你出征,是他心中到底不安……”
她颓然而哀伤:“笃义王府依旧给你留着,哪怕你回了京被收了兵权,你仍可以住在王府,做你的亲王。”
“可那与禁锢何异?”
太后一步步回到椅中,看着李言宜,双目却失去了神采,声音也喑哑:“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登基吧。”
“皇兄留有皇子,言宜没有觊觎之心,母后何必这样?”
“皇子?”太后抬头看他,落下一缕发丝垂在额间:“他不过留下两个皇子,如今谁来登基也是你说了算。”
“雍和为正宫嫡子,自然由他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