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妙州街道上有一顶轿子正急匆匆的走过,正是王公公怀揣着皇上的圣旨坐在轿子里。那老太太辞别冯素贞后,沿街一路跌跌撞撞,竟然挡住了王公公的去路,那些轿夫可不干了,挡住王公公的去路,这乞丐真是不想活了,平时他们狗仗人势惯了,一把推推搡搡正欲把那乞丐老婆婆弄到一边去。
突然间,王公公掀开了轿帘,见此情形,一脸蕴怒,连忙尖细着嗓音出言阻止道:“住手。”说着,他径直走到了那老太太的面前,出乎所有人意料,低下头向那老太太作了一个揖。
那老人家似乎并没有半点震惊,混浊的眼睛看了王公公一眼,便头也不回绕过轿子走开了,如果此时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她那混浊的眼睛里滴下一颗晶莹的泪珠。王公公无奈的看着她那沧桑的背影,重新做到轿子里,朝着冯知府的家中去了。
“冯少卿接旨。”刚踏入冯府内堂,王公公就迫不及待的翘起兰花指尖细着嗓音宣旨道,他故意拖长了嗓音,看那冯家上下全部下跪之后,满意的干咳了几声后,继续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妙州知府之女冯素贞,倾国之貌,东方侯爷之子东方胜英年才俊,此乃天作之合,着,朕令三日之后冯家小姐嫁入侯爷府,钦此。冯大人,接旨吧。”冯少卿慢慢的接过旨,好似良久才明白旨上说的是什么,一时间神色恍惚,脚一麻瘫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爹爹。”冯素贞赶忙过去扶起冯少卿。“公公,比武招亲胜出者不是那司马丞相的公子李兆廷吗?”冯少卿此时面若土色,沙哑着嗓子无力地询问道。
“哈哈哈哈,李兆廷?”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般。“这世上有谁能比得过东方侯爷的公子东方胜。他已经自愧不如,其父早已携他面圣退出了。公公我劝你们别不识好歹,从了东方侯爷的公子吧。
冯大人,恕老奴直言,你可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你永远只是一个小小的妙州知府么,哈哈哈哈,这个答案,等你家小姐过门你自己琢磨去吧。我看你这个知府府地哦,也忒不景气了。”说着便狂笑着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在地上吐了一口痰。在这个朝廷里,不喜黄白之物的人就不该留。况且,也算你倒霉,居然……哈哈哈哈哈。我们走。
“素儿,现在怎么办?”冯少卿战战兢兢的抖着手询问自己的女儿,眼前一黑,完全没有了主张。他拼命的想抓紧圣旨却又抓不紧一般,手中的汗黏黏滑滑的,呯地一声,只听那手中的圣旨掉落在地上。“爹爹,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至少还有三天时间,您别着急。我先扶您回房。梅竹,去帮老爷熬点姜汤。”“是,小姐。”冯素贞此时也淡定不起来了,但是她不能让爹爹如此担心她,只得安慰道......
三天后,左丞相府中,李兆廷被禁闭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不断的敲打着门。“爹,你放我出去,她今天就要嫁给别人了,你让我见她最后一面。爹。”
“老爷,少爷已经叫了一天了,您看,是不是?”几个丫鬟看不下去了。“是什么是不是?看好了少爷,要是你们谁私自开了门,我就打断谁的腿。”司马潘安狠心道。
“爹……”李兆廷此时软着身子顺着门框滑落下去,他的双掌已经拍红了,掌心里的皮一跳一跳的,他的整个人似乎没有知觉般,浑浑噩噩中,脑中的画面一闪而过,那是他十八岁那一年,那年,素贞九岁,自从那年成人礼上对她一见钟情,私下里总是瞒着爹爹以算命先生的打扮偷溜出去,有时就坐在冯府门外傻傻的等,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那叫梅竹的丫鬟带着她出去玩,有时也被那冯府的仆人驱赶过。
记得有一次,她和梅竹从外面回来。“大哥哥,你怎么总是在我家对面摆个算命的摊子啊?这里平日里来往的行人也不是很多啊,你可挣不了钱哦。”素贞甜甜的一声大哥哥,竟然印在他脑海里许多年。
“你不记得我了吗?”李兆廷有点失望,他们见过面的。“当然记得啦,我知道,我和爹爹参加过你的成人礼。你是左丞相家的公子李兆廷。”素贞浅浅的笑了笑,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你是来找我玩的,对不对?”“是啊是啊。”李兆廷微微红了脸,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素贞丝毫不拘小节似的抓着他的手,两个人在冯府外玩起来,兆廷哥哥,我们比赛踢键子好不好。李兆廷什么都听冯素贞的,只是为看着她,听一听她的声音而已。
后来他们长大了,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能再常常见面,礼教还是要遵守的。他可不能坏了素贞名节。李兆廷几乎歇斯底里:“爹,我后悔了,我无能,我懦弱,连自己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你放我出去。”最后关头,他终于承认冯素贞是自己所爱的人了,喜欢毕竟有时候并不是爱情,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从古至今某类男人的劣根□□,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有一类男人总是在关键时刻抛弃女人,失去后又后悔恕罪的。每每女子的心里想的都是牺牲自己,鲜有抛子弃夫的。这难道不是天大的讽刺么?
那东方胜乃一代恶霸,虽未娶亲,但平日里尽是出入烟花之地,抢占民女之事也见怪不怪。若素贞嫁给她,那岂不是羊入虎口。想到如此,李兆廷再也不喊叫了,只是狠狠的责怪自己的一时怯懦,毁了自己心中女神的一生。古人云:知耻近乎勇。看来这李兆廷也还是有救的。一个平日里享受荣华富贵的世袭贵族能够为心爱之人反抗自己的爹爹(封建家长),也算是难能可贵。
妙州府内张灯结彩,是夜,冯家小姐出阁之日,冯素贞任由嬷嬷换上了一身喜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象牙般洁白的额头下一对乌黑明亮的眸子,有些许茶色透亮,像吸纳了整个夜晚星空的颜色一样,粗长的睫毛仿佛刚破茧的蝴蝶,精巧的鼻子,微微一笑,优美弧度的唇形仿佛这世间绝美的山水画。
冯素贞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地苦笑了一下,为什么自己偏偏是个女子,空有一腔热血,又何以报国,何以报家?命运甚至不由自己做主,今日,真的是自己的归宿么?她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白皙的手背根根青筋暴露,仿佛下一刻会伴着血丝涌出来。
“小姐,嬷嬷我先退下了,等会会有喜娘送你上花轿。”那嬷嬷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冯素贞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吉时快要到了吧。“小姐,梅竹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梅竹仓促的敲门声。
“进来吧。”梅竹急匆匆的开了门,只见她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这不是当日自己帮助过的那个乞丐老人家。
“小姐,这个老婆婆急忙忙的来见你,说今日是你的大日子,要送送你。”梅竹说着就把老婆婆送进了门,“小姐,老爷叫我,我先退下了。”
冯素贞似乎有点惊讶这老人家来到自己府上。自己快要嫁给东方胜了,难得还能见到故人,客气道“老人家请坐。”
“孩子,你真的甘心嫁入那东方府么?”老婆婆好似非常着急,也顾不上坐下,一脸急切的问着冯素贞。“不甘心又能如何,这都是命。”冯素贞苦笑的看着那老婆婆,自己是有心无力啊。
“孩子,你错了,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老身这里有一块喜饼,你吃下它,就能解脱,远离这尘世的烦恼,你可愿意?”说着便把怀里的半块喜饼递给冯素贞。“真的,能解脱么?”冯素贞沉寂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机械的伸出手接过老婆婆手中的喜饼,一口口吃了下去。
“善哉,孩子,保重,届时老身自会来接你。”黑暗中那老婆婆如隐形人般消失在夜色里。府外,吹吹打打的锣鼓小号还在继续,夜,似乎更深了。
“老爷,您叫我?”梅竹此时已经在冯少卿的房内。“梅竹,你快让小姐从后门赶紧走,我此刻出去应付他们一阵子,应该来得及。”冯少卿豁出去了,他这三天考虑了好久,他想起了他跟妻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眼中含泪,他不能对不起月容,更不能对不起自己唯一的儿子。他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了。世事难料,若不是他当日进宫在花房内无意撞见...冯少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