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莉娅见我走进房间,轻轻地向我点了点头。她的表情和动作表达了很多的东西,足够让我能够了解,弗莱德的心结已经解开,当一觉醒来之后,我们会重新得到一个勇敢、智慧,能够带领我们赢得胜利的统帅和领袖。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如果弗莱德能够在某个人面前像一个孩子一样,将内心最软弱的东西拿出来给他看,在他面前大笑,在他面前痛哭,那么这个人无疑已经走进了弗莱德的心里。
我该恭喜你吗,我的朋友?
我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并找来两个侍从,告诉他们任何人不得打扰将军的休息。门外,芬芳的野花在茂盛的草丛中一簇簇盛开,就如同众多明亮的星辰跳跃在这个让人感受到希望的季节,这正是它们的生命最旺盛最有活力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曾经盛开的花朵枯萎、凋零在这片土地上,但这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季是属于它们的。若它们能在应该绽放的时候尽情绽放,在需要芬芳的时候四处芬芳,那当他们枯萎、凋零的时候,还用的着不相干的我们去替它们哭泣么?
……
和所有美丽而壮烈的传说故事一样,英雄的葬礼总是发生在雨天。
卡尔森的葬礼,有雨。
就在一天以前,我们头上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可是当葬礼的队伍抬着棺材走向墓地时,我们与一阵悄无声息的细雨不期而遇。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衫,那冰凉的触觉就像我心中的哀痛,温柔而悠长,仿佛永远不能停歇。
很遗憾,我们没有在混乱的战阵中找到卡尔森的尸体,但幸运的是我们找到了他的双手剑。那剑锋已经开始被血迹锈蚀,不再像当它在它的主人手中时那么明亮犀利。失去了挥舞它的战士,那也不过是一柄砍出了缺口的重剑而已。
这柄剑代替了他的主人,安静地躺在一口特制的棺材里。弗莱德、我、达克拉、雷利、罗迪克和罗尔六个人分别抓住这棺材上的把手,向那块墓地走去。
我们来送我们的长官最后一程。
在卡尔森的墓地前,树着一座长剑模样的墓碑,这是达克拉花了整整七天时间亲手完成的最精美的作品,但他如果能够选择,他情愿永远没有做过这么精美的墓碑,因为在这之下长眠的,是他不愿失去的尊敬的人。
在卡尔森的坟墓之后,是大片的在战斗中牺牲的士兵的坟墓。他们有的还可以查出身份,有的人的名姓就再也不为人知。无论他们在战场上表现得是否勇敢,现在,他们都有理由在这里接受未亡者的悼念。我们的后辈要悼念的,并非是某人的音容笑貌,而是这场残酷的战争本身。
五千名士兵排列在目的前,和自己的战友道别。和那些躺在坟墓中无法再站起的人们相比,他们是幸运的。他们的队列整齐肃静,安静得甚至听不到一丝呼吸声。这说明他们已经不再是由一群杂牌军组合成的乌合之众,他们经历过沙场鲜血和战斗的磨砺,是一群真正的士兵,勇敢的军人。
“今天,我们在这里送别我们的战友。”当一切结束,弗莱德站在队伍之前,用他充满情感的声音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表达着自己的感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面孔在雨中更显苍白,但双目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米莉娅试图将一把雨伞撑开在他头顶,但被他执意拒绝了。
“在他们中,有一个人我想单独提起,那就是卡尔斯蒂安·封·道森爵士。他曾经是我们的长官,你们中的大多数也曾见过他。对于我来说,他是我的老师,教会我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军人。”随着他的话语,我们这些曾经和卡尔森一起战斗过的人忍不住又落下了眼泪。失去了一只眼睛的红焰在普瓦洛和埃里奥特的搀扶下来到这里,向救了他性命的、令人尊敬的勇士致敬。
“在很久以前,我的长官曾经对我讲过一句话: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保护他们,这是身为一个军官的职责。他正是这样做的,所以……所以,我们还活着,站在这里……”弗莱德红着眼圈,声音因颤抖而失去控制,很长时间才将心情平复下来,继续说道:“可就在不久前,他又告诉我一句更重要的话,用他的生命。他说:如果一个军人一定要牺牲,那就要得到他的价值。”
“在这里长眠的每一个人……”弗莱德的手指向墓地之中,“他们都获得了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荣耀、胜利、骄傲……对于死去的战士而言,这些远比他们失去的生命更有价值。他们得到了一个懦夫永远也无法得到的尊严!”
“让我们……”
细雨,滴上枝桠,枝桠痛苦地回响……
“永远……”
一片叶,经不住雨水的催逼,惊悸地飘零……
“怀念他们……”
我看得见,那朵落叶上的颜色,是碧绿的一片……
“解散。”
那是一片,提前离去的生命。
第七卷 远扬
与普瓦洛共度良宵
这世界真是奇妙啊。
就在几年以前,我还在这样的酒馆里,以一个酒保的身份去招待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冒险者。在我的想象中,他们的世界惊险刺激,从不缺少危险和乐趣。尽管我不怎么认同这样的生活方式,但我依然认为他们是些不寻常的了不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