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煮金阳
「就我今日所见的六场赌,第一场赌的就是踏云和疾风的输赢,后来我有打听,除了她们私底下做的这个小盘,还有马场开的大盘,马场外还有人坐庄,无法想像一场赛马牵着多大一条利益链。」
而这条利益链不知栓着多少人,想要动,谈何容易,若在背后操纵这个利益团体的是朝丽族,那如今的朝丽族之恐怖至少得在既有印象之上再翻上一倍,可能还不止。
便是这后边没有朝丽族也绝非小事,这张网,他们结的太大了。
「马场外的盘是针对进不去马场的其他人。」于木说出自己查到的事,「无论是谁,皆可下注,且童叟无欺。」
花芷几乎要笑出声来,赌博竟也被他们赌出格调来了。
可她又笑不出来,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按住了脸。
偌大个府城,无论何事皆可拿来赌,并且视赌为平常,把赌融入了生活,放在后世这样一个地方能做为地方特色发展起来,可在一个不到四千万人口的国度,不行。
小六脸色也不好看,「明天我继续跟在曾向言身边。」
花芷点点头,「多看多听多记,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如今的情况即便你摆明身份也解决不了,更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危险,不要心存侥倖。」
小六连连应下,他就是自己不怕死也不能拖累了花姐姐。
「贾阳,明天你跟在小六身边。」
「是。」
喝了口茶,花芷抬头,「查到了什么,说说吧。」
「是。」于木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七宿司目前查到金阳的拐点出现在六年前,在那之前金阳和别的地方并无不同,视赌坊为洪水猛兽,等閒人不会进去,正是那一年赌坊易主,不但主动将之前的烂帐全给平了,还定下只能借多少的规矩,之后不久金阳李、吴两位公子因为红喜楼红牌大打出手,两家争锋闹得金阳风声鹤唳,矛盾累积到了威胁到性命的地步,后来赌坊和两人搭上线,以一场赌註解了两家恩怨,赌坊光明正大的以两人之事在外坐庄,获利甚丰,且不止这一次。」
顿了顿,于木继续道:「两家只是解了生死恩怨,并没有化干戈为玉帛,之后在各种事情上皆有争锋,谁得了楼子里红牌的青睐,谁先拿到当季话本等等小事都能拿来赌,赌坊每每在这时都会坐庄,据七宿司查实,在这期间两家都从赌坊分了大笔红利。」
「你的意思是,李吴两家的相争实际是赌坊做的一个局?」
「是,之后李吴两家把这事延伸到了赛马上,建马场就理所当然的出现了。」
花芷微微点头,她有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就用了一招温水煮青蛙,把这金阳城都给煮了。
「没人看出其中猫腻?还是说看出来的都得了好处?」
「是,都得了好处。」
还真是不意外,花芷又问,「赌坊的靠山从一开始就是朱家?和袁世方没有关係?」
「袁世方就是得好处的人之一,属下重点查了他,他确实是只拿红利不曾做过别的,一开始朱家和其他人一样也只是拿些红利,那时候赌坊的靠山是上一任同知大人,犯事被抓后才有了朱家的机会。」
「上一任同知可有查过?有没有问题?」
于木似是笑了一笑,「没有哪个官员经得起查,上一任同知的罪名属实。」
花芷瞬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也对,哪个当官的屁股底下都不干净,落实个罪名再容易不过,不会留个漏洞给人来查,「赌坊老闆什么来头?」
「名郑行,曾经是金阳的一个混子头目,后来两帮恶斗他们帮输了被赶出金阳,七宿司查实他们去了京城投靠一个曾经的朋友,他确有几分本事,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十一年后,也就是六年前回到金阳,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衣锦还乡。」
「皆是查实了的?」
「是。」
「还真是有根有底。」花芷低头喝了口茶,又问,「他在京城为人时如何?可有这般……讲道德有规矩?」
于木一顿,「这个,却不曾查,属下这就去……」
「不急这一时。」花芷打断他,「给晏惜去封信,让他速回。」
「是。」
这事除了晏惜他们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去碰,便是晏惜要碰,也需得计划好了才行。
被人惦记上的顾晏惜在天边还剩最后一丝光亮前赶到了阴山关,一进城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穿过如今是百姓生活区的南半城,打马直奔北半城。
比之只是稍有些紧张的南半城,北半城氛围明显紧绷许多,不过从一切还算井然有序的情况来看估计就算是发生了战事也当是小战事。
拿出御赐令牌,他很快被带到了鬍子拉茬的吴永面前。
「我记得冬天是休战期。」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若不是这些日子正操练新兵无人懈怠,恐怕真要被他们攻个措手不及。」见他不端世子和七宿司的谱,吴永也就随意拱了拱手当是见了礼,状似不经意的问,「大姑娘和芍药没来?」
「我以为你知道。」
吴永看向他。
顾晏惜随意坐了,「花老大人叫她不要来。」
吴永抚额,是了,花老大人通过他的手送了封信回去,原来是不让花芷过来,也对,如今阴山关形势不明,来此做甚,都不要来最好。
「今年旱了将近半年,咱们大庆免了税,百姓勒勒裤腰带也能熬得下去,草原上却不行,今年冬天怕是不会消停。」
「被攻破城了?」
「守住了,后边他们再想要破不容易。」吴永起身,「走,去给你看点好东西。」
到得城下,顾晏惜看到不少士兵担着或空或满的桶经过。
吴永也不给他解惑,直接带着人上了城楼,担上去的水倚墙而放,士兵担了空桶离开,而此时正有人拿着勺舀了水顺着城墙慢慢的往下浇,顾晏惜脑子一闪,快步走过去一瞧,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