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存亡
花屹正脑子里突的闪过一个念头,顿时身体都坐直了,「你就是要让芷儿无人敢娶?」
顾晏惜笑容不变。
「你要让京城中人畏惧芷儿?」
「你想让她有恶名?」
每说一句,花屹正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个人,何曾给芷儿留过一分退路,若两人以后成了也就罢了,若不成,芷儿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
「世子,你真的心悦芷儿?」
果然是猜到他的身份了,顾晏惜看着因为阿芷而心忧的花老大人心情不错,「我心悦她更甚于我的性命。」
「这就是你悦她的方式?」
「老爷子,您小看了阿芷,即便您如今知道了她有不错的身手,会做买卖,能吃苦,负责任有担当,为了家人命都可以不要……您仍小看了她。」
花屹正想说他知道,可嘴巴张了张他又闭上了,他知道不止这些,却不知道还有哪些。
顾晏惜轻声笑道:「您知道阿芷在京中有个什么绰号吗?扎手玫瑰,那些世家子个个想往她跟前凑却对她没有半分亵玩的心思,不是他们变好了,而是不敢,他们怕扎到自己,阿芷不知道这些吗?她知道,她说若能以这种方式让大家记着花家又不过份打眼,挺好,她怕自己还不够厉害,在太后的庇护过期后有人会对花家动手,您知道的,在京城这样的事太常见,您在朝中这么多年并非没有政敌,盯着的人多了那些想动手的便不敢那么肆无忌惮。」
「只要护得住家人,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个什么名声,她甚至早就绝了嫁人之心,说等柏林长大了她就把花家交出去,她自己去买个小宅子住了,带着她那几个也不愿意嫁人的丫鬟一起过日子,您当我的心思她半点不知吗?」
顾晏惜笑,「她知道,只是和她的打算不衝突,她无所谓罢了。」
花屹正不得不承认以芷儿之行事确实如此,他们以前费心给她选的未婚夫婿对她而言怕也是无所谓的。
正因为无所谓,所以退亲退得干脆,对沈家对沈淇皆无怨恨。
叹了口气,花屹正垮了肩膀,看着像是更老了几岁,「花家的情况并没有芷儿说的那般好吧,不知世子能不能透露些许,我们总要知道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芷儿承受了些什么。」
「非是我不愿意说实话,花家的情况确实挺好,族学书声朗朗,内宅安宁,各房团结,远比一般的家族要和睦。」
「芷儿没有瞒下任何事?」花屹正紧盯着他,他不是非要家里出什么事,只是太美好反倒让他更不放心,就好像非得知道点什么是芷儿瞒下的他心里才能安稳。
怎可能没有呢?顾晏惜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吐露了一个,「花静死了。」
花屹正心头一跳,他从不曾想到长女会……她怎么会……以她的性情该是花家人里过得最好的才对!
「自己吊死的。」
「宋正祖!」花屹正拍案而起,鬍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顾晏惜唇角微勾,「她原本要吊死在花家,我的属下发现及时,没让她得逞。」
气尚未消散又听得这话,花屹正手都开始打颤,他闭眼片刻,压下那滔天的情绪,「还请世子说得详细些。」
「花静想再从娘家得好处,老夫人没同意并且和她断绝关係,宋家对她远不如从前,她认为是娘家害她如此便想以死报復娘家,阿芷烧了她的命牌,将她剔除出族。」
几言几语,事情便道了个分明,可花屹正在官场混了一辈子,岂会不知这其中暗藏了多少事,当时尚没有站稳脚跟的芷儿又是费了多少心思才将事情扭转过来。
「阿芷不欲说,你们权当不知便是,不知老大人现在是否同意写折子?」
花屹正摸着手底下粗糙的椅子扶手,沉声道:「我写,只是不知世子能否先和我透个底,此事,会走到哪个地步?那人必会记恨芷儿坏他好事,绝不会放过芷儿。」
「等阿芷回京的时候该处理的人该处理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了,老大人若是信我就好好配合吴永,将这阴山关打造成铜墙铁壁,不要让关外部落有可乘之机,这将是花家的机会,花家的家规可没有让你们被动时只知挨打。」
顾晏惜站起身来,花屹正并不是陷入绝境后死等着人来救的人,他已经在自救了,不然不会帮着吴永打理阴山关,他也担心大庆朝从此失去一个纯臣家族,可他更相信阿芷。
「世子。」
顾晏惜在门口转过身来。
「三月份时孙将军派人过来探望我时带了些话给我,说东边这几年安稳得过了头,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日日练兵不敢懈怠,前些日子平阳从吴将军那得知七宿司抓了豫州总管袁世方,说他是朝丽族余孽,如今北边边境也不甚安稳。」
花屹正从书桌后走出来深深的看着顾晏惜,「我想问问世子对此事怎么看。」
「所以我让花家帮吴永守好阴山关,好让朝廷能免了后顾之忧,专心对付朝丽族,当年太祖能把他们赶出去,如今他们也休想再捲土重来!」
顾晏惜往里走了两步,「阿芷在兵法方面很有些造诣,想来花家人定也不止是会那些经典史集,用你们所有的本事配合吴永守住阴山关,不要让敌人踏入一步!等时机到了,就是你们回京之时。」
花屹正突然笑了,「世子不用加最后一句我也会这般做,皇上大概不知,花家还有一句从先祖花靖岩开始代代相传下来的遗言:花家,与大庆朝共存亡,这是当年太祖皇帝临终时先祖对他的承诺,只是花家从未有此动盪之时,我恐怕不能等死时再立遗言,免得死后无颜面见太祖。」
看着眼前和年轻时的皇帝有些像的男人,花屹正心里不是不遗憾的,曾经他们也曾君臣相宜。
「皇上何须防我。」
顾晏惜眼底像被针扎了一样,他不由得多眨了两下眼睛,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拱手弯腰,也不知这一礼是替自己行的,还是替皇上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