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将那人的话复述出来,苏振翮叹了口气看着苦笑的殷庭,轻声道:“这样不好么?若是都像他那般狠心无情张扬跋扈……”到这里便说不下去了,示意一样的抚了抚自己皓白的鬓角。
殷庭沉默了许久才放下了茶盏,不解的望向苏振翮,“不知先生……有何赐教?”
“或许是我多虑了。你此番告假回乡,不仅市井间众说纷纭,朝中也是暗潮汹涌。”苏振翮略迟疑了片刻,斟酌着道:“陛下天纵英才,从小就颖悟聪慧,性子却……有时候,未免像是个专情但是笨拙,霸道却又温柔的孩子。”
细长而浓的眉微微挑起,殷庭下意识的掐着左手食指的指尖,不安的暗自寻思苏家世宦豪门,难免有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来源,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你虽看似温和,其实骨子里是极刚强的性子,早些年便听说你似是与陛下不合,前些日子虽说好些了,偏又出了致仕的事情……现在虽说时有恩赏,还是叫人心中不定。”苏振翮的语气越发认真起来,“越是温和隐忍委曲求全的人,一旦忍无可忍,只怕发作的越是厉害。我担心你到底还是和陛下生了嫌隙,故而才会自请致仕……”
“先生多虑。”略微松了一口气,殷庭垂了眼很是认真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人臣子的,只需好好受着便是,哪里能……与陛下置气呢。”
第五十八章
三月的江南芳菲满目,天气也更暖了些,正是一年中最好的辰光。
殷庭的望着窗外庭中的一株桃树怔忪良久,手指在书桌下用以拉开暗格的鎏金铜环上摩挲很好一阵,方才轻轻拉开了,取出一叠书信。
普通的牛皮封里装的是精美华贵的金龙沉香笺,龙香御墨乌亮的色泽在笺上勾勒出一笔锋锐俊逸的行楷,笔锋勾连之间偏是字字缱绻,委婉言道便是九五之尊也不过是一介凡夫,一念情动完结五福,天庇地佑也躲不开相思入骨。
小心的将信笺封回放好,殷庭用力的揉了揉眉心,扶案起身,缓步踱至软榻旁,脱了靴躺好,拉上了薄被。
杏花春雨化江南。苏州本就要比洛阳潮湿不少,又正值烟雨霏霏的时节,倘使不出太阳,便是不下雨的时候空气也满满的都是水汽,润润的沁入肌理一般。虽说暖融犹胜洛阳,但是疾重的双腿仍旧不免酸痛阵阵。
故而本就喜静的人越发懒动,整日介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闲来无事便在榻上小憩一会儿,聊以消遣。
自从习惯了没有早朝没有政务的日子之后,殷庭颇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越发能睡了,仿佛所有的精力都已在那长年累月的伏案理政中被抽空乃至于透支了,疲惫无孔不入的应证着太医所说的积劳成疾,冬日畏寒复春困,不过两个月的时间,睡得几乎要比以往一整年的份还要多。
尤其苏振翮将殷继羽收为螟蛉义子之后,待他怕要比亲生儿子还要好,整日里宝贝的不行。又因为苏家门风甚是严整,当年洛阳四公子中的苏家芝兰又绝不至于把小孩娇惯坏了,宠溺归宠溺,学业功课抓的也更缜细。
殷庭本就不是太会带孩子的人,见状索性允了近来粘义父粘的比亲爹还厉害的爱子去苏府住下,乐得清闲。
现下他在苏州自家的宅邸里整日里也不过读书习字,更多的便是小寐。偶尔外出,至多也就是往探父母兄长,亦或是去拜会苏振翮顺道看看爱子。
偶尔小憩醒来,正值窗外雨过天晴,花影映上窗棂,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