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庭,你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臣惶恐。”半点诚意也无的语气。
“闭嘴!”指甲尖一点一点刺进手心里,拳头攥得太紧,竟是连骨节也发出了声响。
殷庭于是垂了眼,也不吭声,只是坐正了身子看着地,一副听凭处置的乖顺模样。
第九章
“掩着唇一路从御苑咳到马车上?”景弘懒懒的倚在软榻上冷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把他怎么了呢。”
浮欢侍立一旁,也不知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景弘却是抬眼看她,“浮欢姐姐。”
浮欢吓得赶紧跪下,“婢子不敢!”
“别学那个混账说话!”景弘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狠狠地把手边的燃着沉水香的镂金小香炉拂到了地上。
“……婢子遵旨。”尚仪女官在心里暗暗的苦笑,往日还肯咬牙切齿唤一声殷庭的,现下直接成了那个混账,若非自己亲眼见了,怕不得以为其实是谁亲了谁啊。
景弘却是良久才压下了火气,呷了一口茶水,噙了一枚竹叶心来回的嚼,“浮欢姐姐……你,你都看见了吧。”声音闷闷地,像是受了多大委屈。
便让浮欢想起,自家主子唤她姐姐的时候,那时候主子还小,大殿下还没死,主子连太子都不是,偶尔挨了训斥或是欺负,总是一个人抱着膝缩在榻上,闷闷的唤“浮欢姐姐。”
恍若隔世,便也心中一软,低低的道:“是。”
禁不住又想起早些时候主子拂袖而去,御苑里朱衣玉冠的宰辅见自己走过去,抬袖掩唇惊异之余,出口也是一模一样的问询,“浮欢姑娘……你,你都看见了吧。”平素温软的声音里透着苦,苦的发稠。
越发不知如何开口好了。
景弘的声音更闷了,“你可听见他对朕说什么了?”
浮欢微愣,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不曾。”
景弘低低的笑了一声,抬手盖在眼睛上,分明是咬牙切齿的语气却是透着十足的委屈:“他说,他说死者已矣,陛下如此,实在是叫臣难做……他居然跟朕说什么死者已矣……他,他竟说朕叫他难做……他殷庭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浮欢只得把头深深低下,一声也不敢吭。
又是一阵沉默,景弘方才放下了掩在眼睛上的手,坐起身来冷笑:“怎么不说话……莫非你也觉得朕把他当做了太傅?”
浮欢踟蹰良久,轻声回道:“婢子斗胆,若陛下当时果真将殷相当做了裴相,怕就、怕就不敢……不敢亲下去了。”
坐在榻上的帝王先是一愣,而后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抿了唇,却又忍不住慢慢地舒展开眼眉有些自嘲的笑了起来,“浮欢姐姐,从小你就比谁都懂朕的心意……比朕自己都懂。”
浮欢看他笑了,便也略松了口气,大着胆子道:“原来陛下自己也是才懂的。”
“那,朕岂不是更不能指望那个混账会懂了?”景弘眨了眨眼,苦笑一声再次躺下,“去太医院找些消肿的药膏,给他送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