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璇坐在车厢里,也是觉得气温愈来愈低,怀中手炉里的炭怕是熄了,远不如方才温暖。若是再这样滞留下去,恐怕她真得冻僵了手足回去。何况——她看了一眼唐灵钧,主意一定,便道:“那就劳烦玉玠哥哥了。”旋即出了车厢,是要与韩玠同乘的意思。
后头唐灵钧脊背一僵,硬生生咽下了已经冲到喉头的话语。
谢璇有意打消唐灵钧的念头,此时也不多看他,见韩玠递了披风过来,微一犹豫,接过来裹在身上,旋即骑上马背。韩玠的披风罩在她的身上便格外宽大,她取了风帽戴好,左右收紧披风,将整张脸都埋进里面,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韩玠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转向唐灵钧,“既然闲着,不如与我一道,你送芳洲过去?”
唐灵钧恨恨的咬牙。
表兄弟俩感情不错,韩玠对谢璇的心思,唐灵钧自然是知道的。方才韩玠较劲得胜,那瞧过来的眼神里就被唐灵钧解读成了得意,便有些愤愤不平,悄悄的举了举拳头,自是不肯认输的意思。
韩玠瞧见,付之一笑。
不过天色愈来愈暗,唐灵钧就算跟韩玠赌气,也不能为此耽误时间,只好让芳洲到了他的马上。这条路自然行不通了,两人折身往回走了片刻,便由小巷往恒国公府走。
马蹄踩过深深积雪,咯吱作响,晚风吹过的时候,掠起雪沫子往脸上扑,冰凉冰凉的。呼出的热气到了外头,便成了白白的一团雾,水汽凝在眼睫上,如同冰花。
外头冷的刺骨,韩玠的披风却是很暖的,谢璇极力让自己缩在披风里,后背紧贴着韩玠,于寒冷暮色之中,觉出一种心安。她依赖般的往后蹭了蹭,几乎将整个人送进他怀里。
韩玠似有察觉,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伸过去将她紧紧环住。
刺骨的冷风迎面扑过来,卷着飞扬的雪渣。忽然想起雁门关外那个寒冷的冬夜,他独自骑马走在雪地里,铠甲上鲜血冻结,浑身的伤口都像是麻木了,他意识模糊的随着马步摇晃,在漆黑的夜色里,那样孤独又绝望。
巷子两侧都是人家宅院,昏黄的灯笼挑在门口,清晰的映出雪影。
似乎又下雪了,绵绵密密的,裹挟着寒风。
然而心里却像是有火炉在燃烧,让周身的血液都暖热起来,若不是怕冷风吹着谢璇,他甚至想要策马疾驰、放声长啸。隐隐听到谢璇叫了声“玉玠哥哥”,他低头道:“嗯?”
“我有话想对你说,关于皇后娘娘的。”
“今晚我去找你。”韩玠收紧了手臂,唇角弯出轻快的弧度。
冷雪寒风皆不必畏惧,他最爱的姑娘就在怀里,关心他、牵挂他、依赖他,只要这个念头浮起,韩玠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曾在雁门关外失去的那个世界,仿佛又重新回来了。
深夜的棠梨院,万籁俱静。
谢璇裹了披帛坐在书案后面,慢慢翻阅一本地理志。书桌前的地上拢着炭盆,上头炭火烧得正旺,红通通的颜色叫人心里暖融融的,连带着旁边博山炉里的香气都馥郁了几分。
芳洲又一次进来帮她添了茶,掩着嘴打个哈欠,“姑娘,夜已经深了,明天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