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说你不肯见他,要跟他分手……后来他竟然给我下跪求我放过你。”
我无语。
“这么做是想好了回到我身边吗?”
“……不是。”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问:“你没有告诉他孩子的事?”
“……没有。”
“是因为医生说你再无可能生育?”
我避开他审判似的目光,走到窗边。啊,屋檐下什么时候形成那么多晶莹剔透的冰溜。
“蕾拉,回答我。”
我依旧盯着窗外,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可听到的声音说:“可以不讨论这个话题吗?”
“那你告诉我你倒底打算怎样。”
“我的打算就是离开你们,离开西城,越远越好。”说话时的呵气在玻璃上形成一团团雾,我忍不住用手指尖画了一个笑脸。
“你这是在逃避。蕾拉,人可以逃一时,但逃不了一世。无论你怎样抗拒,你内心深处的我永远也抹杀不掉不是吗?我们有女儿,有一个流着你我血液的生命,你终究得回到我身边。”
刘恨陵这样说,是在说服我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别再固执,跟我回家。”他的声音是严峻的。
我心知肚明这是他最后的一次尝试。骄傲如他,不可能每隔几个月就来上演一场苦情哀求的戏码。
“刘恨陵,你知道吗?”我终于转身看着他,“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命运倒底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早已注定?一直以来我都倾向早已注定,因我的生命中总是充满控制范围以外的变故,被父母遗弃,被你绑架,被茜茜怨恨……在这一生中,我习惯力不从心,习惯被动,所以从来不曾妄想过自己也可主动去做什么事。可现在我开始明白,这世上并没有所谓的“冥冥中”。”
我叹了口气。
“地球71亿人口,看似单独的个体,但其实我们是紧紧相联的共体。每个人无辜的遭遇,其实都是另一个人的行动所导致。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们每一个人的主动都会直接影响他人。生下我但不愿负责的父母,孤独自卑的你,好强偏执的茜茜,因为你们的选择,造就了今日的我。但我一点也不怨恨,相反的,我很庆幸我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因为如果凡事都是冥冥中注定,那活在世上不是太可悲了吗?我不愿再做永远因别人的主动而被影响的人。从现在开始,我要积极主动,我要为自己做很多很多决定,努力活下去,努力犯错,努力主宰我在地球上有限的生命。”
我又把注意力转向玻璃上的呵气。“一个人曾告诉我,如果要后悔,她宁愿为做过的事,而不是为没做的事。从十岁到现在,我有太多还没做的事,我需要去探索,所以我不能选择你们任何一个。”
“这是你的决定?你已想好?”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平静。
“嗯。”
“好吧。”
他突然这么爽快我还是颇意外,“真的?”
“欠了你八年的自由现在还给你。以后的事,没人能预知。”他说完大步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