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阿嬷习惯将凉席铺在西侧客厅石子地板上,外面南风吹来,不用吹电扇就很凉。阿嬷常说,这就是三合院老房子的好。
她喜欢躺在阿嬷身旁蹭着,或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小说,凉风吹拂,眼皮便沉了沉。“你这次休这么多天,呒要紧吧?”阿嬷突然问。
“我有年假。”她闭着眼假寐。
与赵藏风起争执的那晚,她叫章宜康过来接人,隔天直奔中南部老家,爸爸骑着摩托车到火车站接她。
家里电话忽然响起,她起身接听。原来是村头福伯打来,说是割稻机下午一点半会去收割她家的稻子。
“你回来刚好帮忙晒稻。”阿嬷说道。
“阿嬷,我是回来当大小姐的耶。”她佯装生气地叉腰抗议。
“下回啦,下回再给你当大小姐。紧去叫你阿爸起来去田里。”阿嬷从善如流地附和午后,小黑在外边狂吠,她搁下小说出去一看,隔壁勇叔将她家收割好的稻穗载回来,正下在她家三合院的柏油晒谷场。她喊了小黑几声,黑狗也识相,乖巧闭上嘴。
午后烈阳普照,她和阿嬷将稻谷分行耙开晒,不久爸爸从田里回来帮忙。晒开后,她每小时帮忙将稻谷来回推开换行晒。六点太阳渐渐西落,阿嬷去忙晚餐,她和爸爸拿起耙子将稻谷聚拢起来,以帆布盖好,免得天有不测风云。
她洗头又洗澡,出来时七点多了。走进房间吹干头发,习惯性拿起手机查看——三通来电未接。一看,竟是赵藏风打来的。
他气消了?肯理她了?
他想理她,她不一定就愿意理他呀算了,骗谁呢?连忙回拨过去,不到三声电话即接上。
“怎么都不接电话?”他声音带点担忧。
“我在洗澡洗头。”她据实以答。
“你们住水米村的哪里?”他问。
“就村尾,我们村很小。”她虽感怪异,仍回答道。
“离水木村很近吗?”
“就隔壁村。水木村有条外环路,直走没多久就可以着到刻着水来村的石碑。”水木村较水米村大,村里的日用食品大都去水木村采买,膝车约五分钟,因为没有任何红绿灯。
“开车要多久?”
她愈听愈觉得怪,两眼看看天花板,回道:“三分钟不到?”
“好,我三分钟后到,你出来接我。”
啊啊啊她尖叫一声,惹来爸爸和阿嬷的侧目。
“快点,我没什么耐性。”他一说完,立即挂上电话。
这个男人竟然跑来了?!
她又惊又吓,因为不晓得该如何跟阿嬷他们说;然而内心更多的是满满的喜悦,她简直开心得快要飞起来了!他特地来找她了!本以为得厚着脸皮假装没事地回去找他,因为她想他,很想很想“啊,你是要惊死人,叫遐呢大声。”阿嬷念了她一句。
“阿嬷”她神情紧张。
“按怎?”阿嬷问她。
“我有一个朋友从台北来找我,人在村子口,我去接他回来喔。”她婉转地表达。
“查埔还是查某?”阿嬷立即问。
“查埔。”她垂头等着训话,谁知阿嬷只说了一句。
“紧去”
啊?什么嘛
骑着摩托车到村子口,在昏暗的路灯下,赵藏风那辆显眼的跑车停在路边。她停在车子旁,敲敲玻璃窗——“进来。”车窗一降下,赵藏风随即冷冷地说。
她只好将摩托车停在一旁,坐进跑车内。
“怎么有空呢?”她侧过脸,笑咪咪地问。
赵藏风狠狠地扯了下她的马尾,她唉叫一声,抬眼欲斥责,却见他眼睛布满红丝,眸眶下方一层暗色,一张俊容难掩疲惫。她内心一酸,眼眶泛红,哽咽道:“是故意要让我心疼吗?”
“你心疼吗?”他反问。
“嗯,好疼好疼”她伸手抚上他的倦容。
“想我吗?”他握住她的手,口气略为软化。
“嗯,好想好想”眼泪夺眶而出。
他轻叹一声,拇指轻柔地拭去她的泪,却不忘责问:“那干嘛不告而别?”
“我有传简讯。”她辩解。
“我回家了!四个字?”他咬牙切齿道。“那个”她眼珠子一溜,急忙说:“我们快回去,不然我阿嬷会担心。”他瞪了她一眼,然后倾身狠狠地吻住她,许久,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这才放开她。
她捂着微疼的唇瓣,笑笑地看着他。
“吃饱了吗?”她关心地问。
“还没。”他眼阵灼热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他的盘中物。
她脸颊一红,清清喉咙故作正经地说:“我们村子很小、很纯朴,言行举止请多注意。我下去了,你跟在我摩托车后面。”赵藏风嘴角含笑地看着她,然后以龟速跟在她后面。约莫两三分钟,车子驶进一座三合院内,外头链着一只黑狗凶猛吠叫,屋里走出一名身型瘦小但看来健朗的老太太,身后站着一名看来朴实敦厚、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赵藏风下车后,立刻上前自我介绍。“阿嬷,章伯伯,你们好,我叫赵藏风,宜安的男朋友。”此话一出,阿嬷乐得合不拢嘴,章爸爸询问地看着章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