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圆领袍,没有女装那么繁琐,也带上了一些当初襄城男儿装时的洒脱,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踩着转角楼梯而下。
她埋着头疾步而走,差点撞着了一个往上走的人,口中飞快道了个歉,也没抬头,去了掌柜的那儿赶紧结账。
掌柜的约莫五旬,一本本看了蔻儿选的书,再度向她投来的目光充满了钦佩。
蔻儿解了荷包正在付银钱,突然听见她丫头丝鸢匆匆跑过来说道:“公子,门口有辆马车,非说我们撞了他,扭着童大叔嚷嚷着要去给他们主人赔礼呢!”
蔻儿把书递给丝鸢,脚下步步生风,脸上紧绷往出走:“只怕是什么人故意找事!”
她出去一看,两骑可并排而过的青砖巷子两侧都是挂着竖立幡旗,她的马车停靠在书铺幡旗下,远远避让着旁边的路,怎么也不该撞了别人的马车。
只外面已经闹了开,她家锦绸的马车旁多停了一架双匹大马宽辕的通体紫檀木雕花轮廓的马车,一群衣着体面的精壮汉子正扭着她的马夫压在车辕上,嚷嚷着:“你是谁家下人,不知道你撞了谁的车驾么!快叫你主人来说道!”
她出来只带了两个丫头一个马夫,如今丝鸢抽了个空来通禀她,小婉正涨红着脸与人争论,吵杂不堪。旁的路上行人大都怕惹事,纷纷避开了去。
蔻儿小脸一沉,厉声喝道:“我倒要问问你们是谁家的下人,寻衅滋事前也该看看公道,停靠在侧的马车撞了行路的马车,你们只管把这话说与你们主人听听,我倒要看看他是否腆得下这个脸来要赔偿!”
她身形瘦小,穿着一身圆领袍,勒着腰虽瞧上去孱弱,掷地有声的话仿佛不是从这个小小身板传出的般极有力量。
瞧见了主人,小婉瞬间松了口气,只又想起自家姑娘的身份,再次提起了心,低声劝道:“公子莫要参合着腌臜的事,您先避避的好。”
“有什么好避的!”蔻儿背着手阔步向前,锋利的眼神划过那些精壮汉子,冷笑,“问心无愧无处需避,你们主人不露面倒是个正确的选择。”
“放肆!”一个鹰眼的汉子怒道,“小小稚子,口气不小!我家主人岂是容你编排的!”
蔻儿毫无畏惧,手指一划:“岂用编排!此事谁存心挑起,众人具看在眼里!”
“我且问你,你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允许下人如此张狂行事?难道是靠着这种腌臜手段给自己敛棺材钱吗?!”
少女略微伪装的清朗少年音清脆有声,口吻中多有不屑与耻笑,清清楚楚在巷子里传开。
“放肆!大胆!”那为首的精瘦汉子铜铃大的眼睛一瞪,也顾不住扭着马夫了,松开手大步就要走到蔻儿面前,抬起蒲扇般的大掌就要下挥。
“莫要拦他!让他打!我倒要看看这天子脚下到底什么人张狂如斯,也好上达天听,直接整治一番!”蔻儿一脸无畏,不但不避,反而按住前来阻挡的小婉,高昂头颅挺着胸膛大声斥责,“蓄意滋事,敲诈勒索!行迹败露居然还想掌掴官眷!丝鸢,前去找金吾卫中郎将!速速前来擒拿扰乱京城治安的刁民!”
掷地有声的话响当当砸在那些汉子耳边,又有丫头咬着牙高声应答,就要提裙冲出巷子,周边渐渐露出衣角的行人商贩嗡嗡之声传来,加上眼前这细皮嫩肉一身贵气的少年眸中清冷而决绝,那汉子高高抬起的手臂僵住,额前渗出了冷汗。
“误会!都是误会!”这时却一个弓着身进来赔笑鞠躬的小厮上前狠狠拉住那汉子,对着蔻儿拱手赔礼,“这位小公子息怒,不过是误会罢了!我家主人听闻下人寻事,无颜与小公子相见,故遣了小的前来给小公子赔礼!不慎惊着了您,我家主人愿用白银百两给您压惊!”
“误会?你们说撞了就撞了,想打人就抬手,如今跟我说是误会?”蔻儿冷笑连连,“这般狂悖行事却拿误会二字来打发人,百两白银压人,欺负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