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下,韶清的头发泛着暗黄的光,他忽地转过头望向沈承安,泪水从眼角滑落,在白皙的脸上印了条明亮的泪痕。
沈承安从始至终都不了解韶清,他不懂韶清宁可去死的偏执,他只能把这一切归结到盛霜序身上,掺杂着他的嫉妒和无奈,还有被背叛的痛苦。
沈承安还想将韶清救下来,想要说“不要”,喉咙里就像被塞了棉花,什么也说不出口——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韶清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
沈承安猛地冲了过去,试图抓住他的手,就在触碰的那一瞬间,韶清的手指就如颗粒般四散分开,最初是他的手指,身体的消弭蔓延至手掌、手臂,沈承安还是发不出声音,他随着惯性一头栽了出去,身体随着韶清从高处一同跌落。
韶清身体化作无数颗粒,萦绕于半空中,沈承安随着下落穿过了他破碎的身体,刹那间韶清彻底消失殆尽,清冷的嗓音环绕在沈承安的耳边:“你抓不住我的。”
沈承安封锁的喉咙才终于在这一刻解放,他大吼一声,整个世界瞬间崩塌,教学楼、夕阳如碎片般剥落,沈承安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他在这一刻落到了底端。
一束光线从他头顶照射,他身上的西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脏兮兮的病号服,蓝白的条纹扎入他眼中。
沈承安太熟悉这样的场景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梦魇,他崩溃地捂住脸,想要从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中挣脱而出,双脚却被紧紧锢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无人握持的透明针管自动扎入他的静脉,梦本是没有感觉的,他却能体验到那顺着血管流淌的黏腻腻而冰冷的触感。
他被治疗所关起来后,被迫接受了很久的激素注射治疗,玛利亚还需要他结婚生子,故而注射的计量并不大,却足以叫他在男孩子最躁动的年纪失去任何欲望。
沈承安已记不得他究竟打了多久的药,停药后的他也逐渐恢复正常,人却仿佛被永久地禁锢在了那个如同监狱般阴暗潮湿的治疗所地下室里。
他像狗一样被拴在了病床的栏杆上,手里只有一把剪刀。
寂静的黑暗中,响起沉重缓慢的脚步声。
那是沈承安噩梦将至的倒计时。
“救命……”他明知自己逃脱不了梦,恐惧还是引得他无力且绝望地在梦中呼救起来,“有人吗?救救我,谁能救救我——!”
——对了,沈承安的手中多了一把剪刀。
可他不想要这把剪刀。
剪刀无时无刻不占据他的回忆里,它现在很干净,沈承安却手上充斥着血淋淋、黏腻腻的触感。
他条件反射似的将剪刀丢到远处,剪刀没入黑暗中,没有回声,更多的剪刀落到他手中,如影随形。
发出脚步声的主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高大、健硕,他头上戴着印着韶清照片的头套,背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沈承安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