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想起自己曾在钢琴独奏会上对全体观众提起过一回,竟然被时祺牢牢地记在心里。
“为什么?”
温禧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我想来恭贺自己的员工开业大吉,这个理由可以吗?”
他认真地问。
“当然。”
可她的调律工作室已开始了数月,连他知道这个消息也过去了两月。
为什么是这样?
“我开车过去。”
他连出行方式都一并告知。
“好,我等你过来。”
温禧在电话那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有时候两人之间的对话熟稔得像是旧日密友,让温禧偶尔会恍惚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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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风铃清脆相撞,时祺来得很快。
他今日穿驼色的大衣,黑裤皮靴,身姿挺拔,臂弯里托着一束淡雅的香槟玫瑰。
“既然是祝你开业大吉,怎么也不能空手上门。”
时祺将那束花递给她,倒真的像是为了恭喜她而来。
“多谢。”
温禧看见他来,心中隐有忐忑,有种自己的工作室受到上级视察的感觉。
不知道他觉得这里怎么样?
“装修得很好,简洁,整齐。”他在工作室里来回转了几圈,也留意到温禧的那面墙上贴着的调律工具。
“你是想给大家科普调律吧?”
温禧想起当初孙眉来采访时,点了点头。
店也逛了,花也送了,温禧觉得他是时候应该离开了。
“其实我来这里还有件事。”
温禧的脸微微发烫,害怕他要旧事重提,问她考虑得怎么样。
其实那夜他的请求连一个表白都不算,却隐隐让温禧感觉到好像突破了某种阈值。
“我想买一台钢琴。”
啊?
这话好像无稽之谈。时祺贵为国际知名的钢琴家,钢琴品牌倘若嗅到他缺一台练习钢琴的风声,蜂拥来赞助都来不及。
倘若他偶尔练琴开心了,顺手在社交媒体上发一张相关的照片,对于钢琴厂商而言就是最好的免费广告。
何乐而不为?
她也有所耳闻,高端的钢琴制造厂商都会跟钢琴家直接对接,甚至可以专门根据手指条件量身定制,根本不用她来操心。
“当初你说要回来把那台钢琴调好,可我一连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你回来兑现承诺。”
时祺又控诉了一长段话,如珠落玉盘,果不其然地在她的眼色中捕捉到愧疚的情绪。
同样的招数再试几次,她还是一样会毫不犹豫地上当。
顺着他的思路,温禧想起那台被她遗忘,还立在时祺密室里破旧的钢琴,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当初的确是她答应,可这几天连轴转之后就忙忘了。一想到他在那台连音准都有问题的钢琴上练习这么久,温禧的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时祺,你想要什么价位的钢琴?”
话刚说完,温禧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尖。
这是她与顾客介绍时常用的话术,目的在于了解对方心中的心理价位,更好地做出推断。
但对他而言,即使将她整间店里的琴全买下来,都绰绰有余。
“你自己也卖过钢琴的,选一台自己喜欢的,带回家就好。”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诚恳地建议。
“既然你是我的调律师,你应该最了解我的演奏习惯,那帮我挑一架合适的钢琴也是理所当然。”
但时祺却慢悠悠地停下来,长腿交叠,懒散地坐在琴凳上,眼神里似笑非笑。
“你就帮我代劳吧。”
拜托,她连一次调律都没为时祺做过,谈何知道他的演奏习惯。
温禧的调律工作室在南江大学附近,四周也有不少居民区,她当初选址就充分考虑到了周围人的消费需求,当初她进货时,以携带方便的键盘琴与电钢琴为主,也兼有物美价廉的国产品牌,大学生课余生活丰富,总想抽空学个乐器。
与时祺的要求有天壤之别。
哪能满足这尊大佛的要求?
温禧正不知所措时,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一份手册,当初厂商见她懂行,将价格杀得片甲不留,就将这个册子留给她,让她有空的时候来考虑。
“不如你亲自”
门口的风铃声却打碎了他未说完的话,有客来访。
尝试
“应该是有客人, 我去看看。”
时祺听见铃音,住了口,森冷的目光不起波澜地朝着门外望, 想看看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是谁。
那视线怨气森森, 隔着装饰的玻璃,恨不得将她拒之门外。
那位门外客看见里面一树挺拔的阴影, 突然不寒而栗,连放在门把上的手都停顿下来。
她有些踯躅不前。
我也是你的顾客,光接待我还不够么?
看见温禧轻快离去的背影, 时祺自言自语地低声说。
“您好, 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温禧嗓音明朗, 划破空气中的沉寂。
年轻女子将伞柄收拢,雨珠从伞尖滑落。她看见眼前身着焦糖色长裙的温禧,乌发柔顺, 眉眼娴静,心间又奇迹般地安定了许多。
温禧面对每位顾客都报以热情与亲切, 设身处地, 这是基本的经营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