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当我带着身受重伤的平叔返回府衙之时,天空又开始下起了小雪。我将事情经过一一禀明大人,大人震怒,为了刑部丁大人的擅做主张和王捕头的粗暴滥刑。同时亦为简心的不知所踪而深深担忧。
将平叔托付与公孙先生后,我重新出府寻找她,却竟是一丝踪迹也无。她到底与白玉堂去了哪里?她要怎样才肯见我?
清晨见她之时,她一袭白衣飘飘,于晨风中与白玉堂连袂而立,面色苍白如初雪,眼神寂寥脆弱,让人看在眼里心中发痛。而当平叔重伤倒地之时,我听到她向我哭喊:“展昭!若平叔真有不测,我今生今世,绝不原谅你!”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直如一道鞭子划过心间。待我赶至平叔身边,白玉堂已护着她逃脱刑部诸人的围捕,离我远去。她挣扎回首望向血泊中的平叔,却不再看我一眼。
她是否已不再原谅我?简心,我其实只是想带你回府,只是想将你平安带回来,仅此而已。然而我没有料到,丁尚书会派出刑部的人随我前去围捕你。鲜网。简心,我怎会忍心伤害你?又怎么会允许他们伤害你?可当你仓皇失措从我身边逃离,我知道,我已再留不住你。
重返府衙,已是傍晚是分,彤云密布,似有大雪欲来。就在此时,宫中遣内使前来,先是颁一道圣旨,特赦王朝私纵简心逃狱之罪,后宣告宫中思怀郡主新逝,问开封府诸人是否愿前去吊唁。
众人从未闻宫中有思怀郡主其人,闻讯不由相顾愕然。前来宣旨的刘公公向来与开封府相熟,见状不由长叹相告:“思怀郡主,便是从前府中的简心姑娘,今日入宫自请赴死以明其志,于圣上面前饮下毒酒自尽,太后悲痛之余,念她遭际堪伤,追封为郡主,并下令按郡主之制治丧”
刘公公的话,如一道霹雳般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掠过!怎么可能?今朝还亲眼见过她的轻笑与泪零,至晚便闻她已与我们生死两相隔!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苦苦坚守她的清白,甚至不惜逃狱而去,难道仅仅是为了以死明志吗?而圣上一向对她颇为怜惜,又如何会允她就死?在我们所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这只是一个假象?或许假象之下另有我们所不知的隐情?然而,宫中灵堂已设,白幛已挽,往来宫人皆缟素,方菁亦身着麻衣以长姐之名哀哀守于灵前。鲜网。又闻太后不堪心中悲伤,已召身怀六甲的梅公主入宫陪伴。天家威仪煌煌,又如何会以百姓臣民相欺?只是不愿相信的人依旧在自欺欺人而已。第一时间更新
王朝悲恸得不能自己:“她说过,要我在开封府等她平安回来,她从来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为什么这一次竟这样欺骗我”大人亦伤心叹息:“庭审未结,判决未下,她纵然真有冤屈,亦不该如此轻率走上绝路……”而先生,在闻知噩耗的那一夜,便至她的厢房久久不出。我尾随而去,却见先生默然立于她的书案之前。案桌零落,墨盒半开,墨香犹在,一支笔随意掷放于纸边上,仿佛房中主人只是离去片刻,随时会回来,执笔落纸续写未完诗句。鲜网。
先生小心地替她将案上的墨盒拭净合上,将笔拾起悬挂于笔架之上,又将散落的宣纸逐一收起抚平。良久,方缓缓开口,似喃喃自语,又似对我诉说:“知道她是女儿家,终有一天会离府而去,却不曾想过,她竟就这样离开,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这个孩子,她怎么就那么傻”一语未了,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简心,王朝和先生,还有这世上的许多人,他们都有资格为你伤心落泪,唯独我没有。我曾说过要护你周全,你曾用那样信赖的目光看着我,可是我并没有做到,所以我只能任由所有的悲伤所有的痛在心中冻结,此生永不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