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她带着羞意的脸蛋,江青凡那双墨邃的眼睛刷过痛楚。为什么一段单纯的情爱要这样多磨?弯来绕去,错综复杂,不乖乖寻着平坦的直径走?一路顺畅到底不好吗?别再节外生枝不行吗?还是他曾让她受尽委曲,所以现在轮到他来承受这份苦了?原来认真爱一个人,和能否厮守终身得到幸福,是不能划上等号的?
他已淡出她的记忆,现在竟是连这浅薄的情谊都要消逝?
她若嫁了书齐,他在她心里还能是什么?
他的沉默和忧伤的凝视让她迷惑。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为何她老是在他眼底看见沉痛,
一个深沉的呼息后,他哑着声嗓,低问着:“你不再考虑吗?”
考虑?那字眼让她莫名惊慌,直直望入他伤楚的眼眸,她心一抽痛,竞无法肯定自己的心意了。
娟秀的脸蛋,被长发包围住,圈得脸儿小小的,一袭合身及膝白洋装,将她气质衬得更淡雅。夏茉莉弯身倾脸,凑近前方开着小白花的盆栽,美眸带着研究的神情——专注端详着白花。
叶色浓绿,着色好,香气浓,花蔷多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芽,又香又白人人夸
“看什么,看得这么专注?”郭书齐轻拍她肩,低沉的声嗓总是温柔。
她直起身子,指了指盆栽。
“茉莉花,不知道是谁把盆栽放这里。”他抬眸看了看周遭。
“大概是哪位老师把它拿出来晒晒阳光吧。”
她点点头,然后想到了什么。
“刚刚,突然想起茉莉花这首歌,好怀念呢。”
郭书齐心中暗讶,冷静轻问:“哪首茉莉花?”她遗失记忆前,常哼唱它。
“小时候大家都爱唱的那首茉莉花啊,你别跟我说你没童年,不会唱。”她双手交握在腰后,偏着头笑看他。
“因为我都唱无敌铁金刚。”原来是那首茉莉花镜片后的长目荡漾着轻浅笑意,他松了口气。
看着那张俊俏的面孔,夏茉莉脑海却浮现江青凡那双忧沉的眸子。自从上回在“巴洛克”有更进一步的接触后,她时常想起他,想他温柔专注的眼神,想他问的那句“你不再考虑吗”
他那句“你不再考虑吗”确实让她陷入迷惘。她虽常困惑自己为何对书齐没有热情,却也不曾因哪个人的话,而怀疑这对这段感情的执着,她还曾信誓旦旦地告诉书齐,她会一直喜欢他,可江青凡那一句提问,让她这些天常陷入长长的心事。
“嗯?怎么了?”长指拂掠过她颊侧的发丝,郭书齐睇着她的茫然。近日她常这样,心不在焉,一副若有所思样,像被什么事困扰着。
“你又在发呆。”
“我们来接吻,好不好?”她神态认真,却蓦然冒出一句像是玩笑的话。
“你、你说笑话啊?”郭书齐一愕,像看到外星生物般瞠大长眸。
她凑近,端详他瞅然变色的俊脸──震惊,没有热情与期待。
这样的男子真是爱她的?反观自己,对于他的接近和凝望从来没有心跳异常、没有体肤发热,实在不寻常。相较于江青凡,她的感觉却强烈许多,究竞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差不多,该出发了。”她专注的凝视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连忙移转话题。
“不要让大新他们等太久。”今天乐团吉他手生日,约好了在巴洛克庆生。
“好。”她点点头,欲跟上他的步伐,不意,视线触及全无一物的双手,她突然轻啊了声。
“糟糕,我长笛忘了带,放在琴房。”
郭书齐顿下脚步。
“长笛?你真迷糊,我陪你回去拿。”
“我自己回去拿就好,不用陪啦!”她笑笑,又道:“你在这等我,我一下下就回来喔,要等我喔。”说罢,她转身跑离。
才踏进音乐大楼,铮铮铢铢的乐音便从四面八方传来,音符一颗颗自乐谱里跳出来,缭绕整个琴房练习室。夏茉莉经过几间琴房,偶尔抬眼从琴房门上的玻璃窗探看进去,不意撞见正在练习的江青凡。
他眼睫轻垂,眉宇着墨着几道深痕,持弓的手在琴弦上磨擦出饱满音色,那样专注的姿态,莫名地教她移不开目光。上前几步,她脸庞凑近琴房的门,却忘了玻璃窗的存在,叩一声,她迷糊地让前额硬生生撞上玻璃。
抚着颠,呼痛之际,眼前那扇门霍然开启。
“呃?”她尴尬地看着江青凡。
“你”他温柔地注视她。
“很痛吗?好大一声。”半是好笑半是怜疼。
“是、是有点。”她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揉揉就好了喔,没关系的。”
“下次要小心点。”他目光落在她微红的额面。“还没回家?”
“忘了长笛,就折回来拿,经过这里听见你的琴声被深深吸引了,才会不小心撞到玻璃。”他闻言,墨邃的眼眸轻烁辉芒,很柔煦。
“要不要进来听?”
“啊!好。”她瞠圆倏地一亮的美目,愉悦地跟随他进入。
“想听什么?”把小提琴靠上左肩,他侧目询问。
“刚刚我站在外面听到的那首。感觉它好像有点熟悉,可是隔了一扇门又听不真切。”她双手背在腰后,微昂小脸,满心期待。
江青凡愣了下,深深看了她一眼。
“查尔达斯,那是我拿到高中组全国优胜奖的曲目。”他持弓的手一推,扬起成串的柔润音珠。那音珠敲进她耳膜,似曾相识的感觉蓦然进出脑海,交握在腰后的十个指头像被唤醒似的,蠢蠢欲动着。
片刻,她轻移步伐,在一旁的钢琴前落坐,数算几个拍点后,手指在键盘上动了起来。他的琴音温柔纤细,饱含着思念的情绪,她指尖舞动着,灵敏地跟着他,她耳朵专注捕捉他的音符,一面弹着,一面听着,他的小提琴和她的钢琴声线交叠纠缠,有什么画面模糊地掠这脑海,深深触动她心弦。
蓦然抬眼,跌进他深邃如海的瞳仁里,她在他眼底望见熟悉的默契,突感到一阵伤楚的茫然。
那黑键与白键的交替、那追逐着他琴音的旋律,像早已刻划在她脑间,无须多细想,即使合上眼,仍能准确敲击出每个清脆、却听来让人心碎的声音。心碎,是心碎啊**的长睫微颤,泪珠忽从密捷间淌落,—颗一颗,静谧谧、心酸酸。
砰!她十指同时骤然敲触在键盘上,击出震耳声响,她垂落颈项,眼泪不住往下,滴淌在白键上为何会这样?为何从未和他合作过的她,能这样默契十足地跟上他?为何她会查尔达斯的钢琴伴奏,她什么时候练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