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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下山(1 / 1)

沈照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眼前豁然一张俊脸凑在他跟前。

他吓了一跳,刚睡醒脑子还在发懵,好半天才认出那人是沧泽。

“……你干嘛?”

沧泽跨坐在他大腿上,高高挺起的性器架在他的小腹处。

“保险起见,我认为我们还需要再进行几次。”

“进行……?”沈照重复了一遍沧泽的话,“进行什么?”

他话说完终于清醒了过来,连忙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沧泽,然后脚一抬,把人踹到了地上。随着“咚”的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发出“嘶”声。

沧泽皱着眉站起身,揉了揉泛红的手肘,“你嘶什么?”

沈照一时语塞,总不能说动作太大拉扯到了下面吧?于是岔开话题,“这种事情做一次就可以了!”

眼看沧泽又要脱口而出「为什么」,连忙补了一句:“没有为什么!”

“这样啊。”沧泽坐回到床沿上,低头慢吞吞整理起自己的长袍。袍子的袖口很宽大,他不厌其烦地整理着堆积起来的褶皱,好像那是某项非常有意思的消遣。

“我听说苑同云给了你很多钱?”他抬起眼,目光灼灼,“既然你们签了合同,那你就需要有合约精神,不是吗?”

沈照被抓到把柄,有些下不来台,他伸腿轻踹了一脚沧泽的后背,“你小子果然是在装蒜!”

“什么装蒜?”

“哼,”沈照没好气地冷哼,“你连「合约精神」这种词都说得出来,怎么可能会不懂什么叫「处男」?”

沧泽沉思了片刻,才郑重其事道:“所谓术业有专攻。”

“停,打住!”沈照知道跟他说不到一个频道上,便懒得再纠结,只再次强调:“我是不会再跟你做昨天晚上的事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沧泽的十万个为什么还是没能被阻止

沈照抱起双臂靠在床头,认真思考起了原因。

——虽然昨天晚上他成功自我洗脑,但那也只是在知道形势无可逆转的前提下的权宜之策。

逃不掉就认栽,打不过就加入,这是习惯碰壁的沈照的一贯作风,可一旦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觉得事情哪里不对劲。

他其实并不讨厌沧泽,昨天晚上的体验也不算差,甚至到最后还有爽到。

但正因如此,才更加可怕。

沈照自认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里他更愿意随波逐流。那意味着在这种近乎封闭的空间里,要是长时间跟同一个男人发生亲密关系,保不齐哪一天就走上了歪路。

他可不想一年后要找个同样带把的男人共度一生。

不管怎么说,小秋需要一个货真价实的嫂子。至于跟苑氏集团的合同,只能找个机会再跟苑同云好好谈谈。对方怎么说也是大集团大老板,总不能真刀真枪跟他这种平头小老百姓过不去吧?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像他这样没什么长处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总之,钱能再挣,路子可不能走歪了。

想到这里,沈照略带可惜地打量了一眼沧泽,态度坚定道:“不行就是不行。”

沧泽看上去有点失落,缓缓垂下纤长的眼睫,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眼问,“用这个也不行吗?”

说话间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沓钞票。

方才还很笃定的沈照眼前倏地一亮,颇为震惊道:“你会变钱?”

他接过那沓钱,认真检查过后确认都是真钞,不禁啧啧称奇:“可以啊沧泽,我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沧泽不太理解沈照口中的「变」是什么意思,他只不过是把苑同云家中保险柜里的东西挪过来罢了,“你要是喜欢,还能有很多。”

沈照头一次发现沧泽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一时激动,兴奋地抓住对方的手腕,“是吗?那你再给我变点过来看看!”

沧泽轻描淡写地挥了挥手,床头柜上就垒起了两摞百元大钞。

“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沈照兴冲冲把钱收进怀里,没发现沧泽已经凑到了他的背后。

“所以既然你喜欢,那我们就再来一次吧。”沧泽说话间的热气洒在沈照耳畔,沈照吓得一个趔趄,连忙跟沧泽拉开距离。他快速把钱丢到一边,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贫贱不能淫?”

“是富贵不能淫。”沧泽指正。

“那又怎么样?”沈照伸腿把脚边的钞票朝外踢了踢,以此证明自己与其划分界线的决心,“还有,「我喜欢」和「再来一次」这两件事能用「既然」和「那么」联系到一起吗?你这个大白痴!”

沧泽一愣,开始反思刚才那句话的起承转合是不是存在问题,沈照赶紧趁机把他推出了房间。

“也不知道是好打发还是不好打发。”沈照叹了口气。

他拿起衣服去洗了个澡,又去厨房弄了点吃的。这期间沧泽也没落下,一有机会就说要「再努力一下」。要不是他的表情太风淡云轻,沈照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性骚扰。

就在沧泽再一次开口给今晚的行程提出建议时,沈照终于忍不住发飙。

他“啪”的一声,把筷子摔在桌上,皱着眉望向坐在一旁喝粥的沧泽:“沧泽!你要是再说一次这种话,我就立刻下山!”

沧泽微微一怔,才低声说了句“好吧”。随后便端起碗,用勺子把碗底的白粥一点点仔细刮干净,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认真。

沈照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有些于心不忍。正在自责刚才是不是吼太大声时,就见对方徐徐开口:“你不是不知道下山的路吗?”

“……”一句话把沈照刚升起的一丝愧意浇得干干净净,沈照捏紧拳头,好半天才撂下狠话,“那也走!”

沧泽抬起眼睛无比认真地问:“那临走之前,再来一次吧?”

“你真的决定要下山了吗?”沧泽双手揣在宽大的袖子里,靠在门边。他的长发没有绑起来,被风轻轻吹着,隐隐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是的,你多保重吧。”沈照把最后一个苹果塞进沧泽给他变出来的双肩包里,走出了房间。他抬头看了看院子外的天,看起来是个适合下山的好天气。

沧泽只是靠在原地,既没有送别,也没有挽留。

沈照背起包,径自走至岔路口,他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听天由命,依照直觉选了最左边那条。

前方是蜿蜒得看不见尽头的路,他忍不住回头,沧泽还站在那,事不关己地揣着手。沈照深吸了一口气,冲对方挥了挥手:“回去吧!我们后会无期!”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密林中显得格外嘹亮,将停栖在树上的鸟雀都惊得纷纷飞起。黑压压的鸟群叽叽喳喳飞远,沈照也像那群飞鸟一样,消失在了沧泽的视线中。

世界又回归平静,沧泽转过身,把院门关上。

就那样放他走了真的没关系吗?

沧泽摘了一朵院子里新开的芙蓉花,纯白的花瓣上滚动着昨夜的露珠,在他的手里留下一片冰凉的湿意。

他觉得无聊,索性将这片刚长出的芙蓉悉数剪下枝头。花枝被他抱在怀里,又落了几根到泥地上。他俯身捡起地上的木芙蓉,可站起来的时候怀里的花又掉到了地上,如此反复了几次,沧泽忽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焦躁。

这是他在这间宅子里最常做的事,本不应该感到不快的。

沧泽垂下双手,把怀里的花全都扔到了地上,随后走进了屋内。

屋门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声,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暗了下来,浓云布满山头,随后便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下雨了。

沈照设想过很多种下山时会遇到的危险情况,却独独没想过会在这个年代遇到狼。

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砸在他身上,那种痛感不亚于被熊孩子朝身上扔石子。

他抹了一把脸,好让视线能保持清晰,但雨势大到脸上的水怎么都擦不完。看着面前聚集着的十来只野狼,沈照简直欲哭无泪。

他一边缓缓朝后退,一边挥舞着双肩包,企图吓退逐渐逼近的狼群。

沈照实在想不通,这座山到底在多偏远的地方?s城什么时候郊区可以遇到这么多的野狼?这玩意不是保护动物吗?就这么大摇大摆生活在繁华都市的郊外真的合适吗?

“别过来了,快走开!”沈照吼了一句,但他的声音几乎被雨幕吞噬殆尽,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

“喂,你们难道不知道人肉是酸的吗?”

沈照孜孜不倦地对狼群进行劝导,“真的很难吃!”他的声音抖到连人类听着都不觉得有说服力。

为首的头狼“嗷呜”一声,狼群一拥而上!沈照忙从包中掏出几个苹果,往正在上前的野狼身上扔过去。

他准头很足,野狼被击中,犹豫着退了几步,沈照抓住这个机会转身就跑。然而那群野狼显然饿得不轻,不愿意放弃沈照这个来之不易的食物,只迟疑了一会,便纷纷追了上去。

沈照抱着双肩包没有任何方向地乱跑,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抓来几根拦路的树枝往后扔。他当然知道以人类的奔跑速度不可能跟野狼抗衡,但眼下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咬紧牙关乱冲,心里不断咒骂着所有可以咒骂的人。

该死的苑同云!该死的沧泽!该死的自己!

狼群越来越近,沈照心里一慌,脚下竟然被一颗石头绊住,狠狠摔在了地上。

沈照搬起绊倒他的石头砸过去,石头激起水洼里蓄满的雨水,略微吓退了群狼几步。沈照拖着擦破了皮的双腿找了棵大树,一时也顾不上什么皮外伤,手脚并用地往树上爬。

他气喘吁吁地爬到树上,紧紧抱着一根横在外边的粗枝,朝下望去。狼群围在树边,嗷呜地恐吓着树上的沈照。

真没想到小时候不学无术的技能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沈照劫后余生,虽然还没顺过气来,但也不甘示弱,“叫什么叫!有本事你们爬上来啊!”

狼群在树下踌躇,沈照咽了口唾沫,在瓢泼大雨下和野兽们遥遥对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狼终于踱着步子转身,剩下的狼也紧跟着一起散开。

沈照长呼出一口气,肚子却在这个关头叫了起来。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但也许是刚才透支了太多力气,一时没拿稳,苹果从他手里掉了下去,“哐当”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噜滚到了狼群末尾。

那只被苹果砸到脚的狼“呜”地一声叫唤,本来撤退的野狼们都停下了脚步。头狼回过头嗅了嗅地上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随后又回到了树下。

沈照吓得险些从树上掉下去,连忙解释:“喂,狼大哥,那颗苹果绝对没有挑衅的意思!你们千万别误会!”

头狼可听不懂他的胡言乱语,两只前腿趴在树干上,尝试往树上爬。

“狼大哥,术业有专攻,你就收手别再爬了!”

头狼朝沈照龇了龇牙,带着一众野狼趴在了地上,大有跟沈照硬耗的架势。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他开始祈祷在被狼吃掉之前可千万别被雷劈死。

雨水透过枝叶打在他的背上,入夜的山林温度低得可怕。刚才因为逃跑所燃烧着的肾上腺素渐渐平息,沈照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冷颤。

早知道就待在宅子里了,他开始后悔。

为什么要自以为是下山呢?等到下一次苑同云过来,再说清楚不好吗?

为什么总是在做错误的决定?

他想到了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决定不去报道;想到了地排布在沧泽的肩头,并一直延伸到了手臂内侧。沧泽的肤色比常人要白上许多,极薄的皮肤下,青紫色的筋脉清晰可见,脉络与红痕交错,密密麻麻,格外可怖。

沧泽猛地把衣襟合上,满脸煞白。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沈照明明记得前几天还都是漂亮的鳞片。

“你都看见了?”沧泽一向四平八稳的声音听起来在发颤。

沈照觉得莫名其妙,但见沧泽这副模样,一时也紧张起来,“前几天不是把你从森林里抗……不是,抱回来,给你擦身体的时候看见了一点点。怎么了?突然神经兮——”

“出去!”

“啊?”

“我让你出去!”沧泽抬眼恶狠狠瞪着沈照,沈照满头雾水,“什么啊?”

沧泽伸手不容分说地把沈照往外推。

“喂、喂喂——你干什么?!”

沈照不明不白被赶出了房间,还想回身一探究竟,面前的门就“嘭”地一声被甩在脸上。

“什么人啊!!”沈照磨着牙,越想越气,对着紧闭的门扉怒骂,“你这条怪龙,前言不搭后语的,神经病!大白痴!——早点死了拉倒!!”

他胡乱地骂了几句,又觉得索然无味。

“开门!听见没有!”他重重拍了几下屋门,里面无人回应。

一阵风吹了过来,带着些微的寒意。沈照抬头看了眼院子里开始泛黄的树叶,才惊觉夏天似乎早已经过去。

上次苑同云来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没有了手机和电脑,他甚至不知道今天具体是几月几号。

枯叶飘飘荡荡落了下来,沈照伸手接住。枯死的叶片了无生气,又因为这几天的连绵阴雨,握在手里湿漉漉的。

沧泽会死吗?

他想起了苑同云的话——「因为龙要死了」。

沧泽的伤势与这句话有关吗?

沈照脑内一片茫然,如果沧泽死了,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提前回去了?

他不禁握紧了掌心。枯叶被他捏出破碎的声音,只一松手,就飘散在了风中。

自那天后,沈照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沧泽的身影。

他赌气憋了几天,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去了沧泽门前,侧耳听屋内的动静。

屋子里静悄悄的,沈照此地无银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试着推了推门,屋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连日的雨让屋内的光线格外昏暗。

他蹑手蹑脚走进房间,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走近一看才发现沧泽正紧紧裹着被子,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喂,就算是龙,这么睡觉也会被闷死的吧。

沈照轻轻捏起被子一角,缓缓向上掀开。微弱的光线下,一双浅色的眼睛正幽幽望向他。

“哇啊啊啊啊啊啊——!!”沈照吓得往后摔了一跤,他人高马大,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茶几上的花瓶都震了几震。

“吵死了。”沧泽坐起身,把被子严严实实地披在身上,只露出一张神色幽怨的脸来,“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擅自进别人的房间?”

沈照定了定神,摸着胸口惊魂甫定,“你没睡干嘛把自己裹那么紧啊!?”

“那是我的自由。”沧泽扬起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前提是忽略他那裹着被子的滑稽行径,“那你呢,为什么偷偷进别人房间?”

“那也是我的——”

“不许学我说话。”

沈照“哦”了一声,开始随口瞎编:“听见有声音,就进来看看。”

“什么声音?”

“呃……”沈照语塞,试探道,“猫叫?”

沧泽垮起脸,“骗人会让你感到开心吗?”

沈照于是坦白,“你那天莫名其妙发脾气,搞得我很好奇嘛!”

“有什么好好奇的。”沧泽不以为意,“快走,不然我要发火了。”

“不行,我今天不知道原因一定会睡不着的!”沈照这几天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沧泽忽然变脸的原因,“你告诉我我就立刻走,再也不惦记这事!”

“没门,而且我现在不想见你。”

沧泽皱起眉,从被子里伸出双手作势要赶沈照出去,沈照眼看着又要被轰走,一时激动开始胡言乱语,“你这家伙,该不会是被我看到了那个伤口,觉得丢人,所以才不敢出来露脸吧?”

沧泽一愣,脸“唰”地红了。

沈照也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喂,你小子果然——”

“才不是,你走开!”沧泽涨红着脸,几乎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你这个样子不就是被我说中了吗?”沈照没想到随口胡诌竟然能破案,不由得学着沧泽的语气揶揄,“喂,沧泽,骗人能让你感到开心吗?”

沧泽气急败坏地披着被子躺到床上,看起来已经在自暴自弃了,“随你怎么说。”说完就又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喂——沧泽,沧泽?”沈照拍了拍床上缩成一团的龙。他来这里这么久,头一次觉得沧泽还挺可爱的。

沧泽赌气地朝里面又挪了挪,沈照也不强求,抱着双臂坐在床边,笑道:“我又没笑你。”

见沧泽不搭理他,他才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真的啦!”

沧泽露出一双眼睛,将信将疑地打量沈照。

沈照瞥了一眼他,嘴边不由得扬起恶劣的笑,神色倒是温柔,“那个其实很帅啊。”

“胡说。”从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发闷,沧泽喃喃道,“明明很丑。”

他一手抚上自己的右肩,疤痕还未散去,蛛网一样凹凸不平的触感宛如在触摸叶片上恶心的青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变身就会留下这种痕迹,运气好的话一两天就会消掉,运气不好则要花上十天半个月。

“你知不知道现在很流行纹身啊。”沈照的话听起来不算正经,“那种黑帮大哥,最喜欢纹花臂了。古惑仔你知道吧?外套一脱,满胳膊的龙啊凤的,帅得不行。”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沧泽还在抗拒,但语气里明显有了松动。

“没骗你啦。”沈照懒洋洋地抱臂靠在床头,他微微侧过头,垂眼看向沧泽。那张脸几乎有一半隐在了昏暗的光线中,但即便如此,那深邃的轮廓依然引人侧目。

沧泽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照的脸,缓缓眨了眨眼。

“所以不要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啦。”沈照轻轻拍了拍沧泽的头顶,柔软的黑发像是夏天里冰凉的河流。

沧泽被摸了脑袋,也不避让,反倒是下意识闭起了眼睛。沈照一愣,赶紧收回了手。

——不太妙不太妙,这家伙最近看上去总是可怜兮兮的,沈照不自觉间就把他当成了小秋来看待。

“呃……”沈照抓抓脸颊,心有余悸地清了清嗓子,干笑了几声,想打破这种略显诡异的氛围,“哈、哈哈,不过最近天气挺差的,好像出了房间也干不了什么事,要不你还是在屋里待着吧。”

沧泽坐起了身,望向窗外阴沉的雨,神情略带恍惚,“雨天不是也挺好的吗?”

“嗐,好什么呀,”沈照伸了个懒腰,抱怨起来,“天天下雨,我洗的衣服没几件能干的。苑同云他们再不来送物资,我都要开始裸奔了!”

沧泽转头看向还穿着短袖的沈照,若有所思道:“最近天有些凉了。”

“是啊,入秋了吧。”沈照漫不经心地接话,“说起来,你可是龙啊,龙不应该可以呼风唤雨吗?”

沧泽扬起下巴不置可否,沈照见他不搭腔,又说:“其实不会也没什么,我就那么一说,你可千万不要自卑。”

“……谁说我不会了。”沧泽没沉住气,轻易上钩,他的手略略一扬,就听屋外的雨声渐小。

“真的停了?”沈照觉得稀奇,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方才还哗啦啦下着的大雨已经只剩下几点雨丝了。他兴奋地回头,“可以啊,你小子!”

沧泽面无表情,但眼中还是不免逸出了一些得意之色。只见他纤细的指尖在空中轻飘飘一划,原先乌云蔽日的天空一下子云开雨霁。阳光穿透薄云,照亮了阴沉沉的屋子。

这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奇妙异变让沈照不由得眯起眼睛,他仔细看向空中的红日,暌违已久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为那张小麦色的脸渡上了一层独属于初秋的淡金色。

“如何?”沧泽清越的声音里带着矜持的自傲,神情看起来如同等待被表扬的孩子。

沈照心头一动,就又想抬手去摸对方的头,手伸出去一半觉得不妥,硬生生改去拍了拍沧泽的肩,“不赖不赖!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

沧泽睨了他一眼,不太情愿地开口:“你当看猴戏呢。”

“怎么会,”沈照十分狗腿地拍起马屁,“您可是高贵的神龙啊!”

沧泽轻哼一声,慢悠悠说道:“风雨雷电,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难事。”

他一脸臭屁,沈照觉得好笑,但也没有泼冷水,“这么讲,当初半夜我听到的风声,果然就是你弄出来的吧?”

“风声?”沧泽迟疑了片刻,“你说的是这个吗?”他把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片刻间就听见呼呼的风声从他指缝中流出。

沈照凑上前去,沧泽便把手伸到了他的耳边。陡然而起的奇妙微风在沈照耳边发出长啸,沈照惊奇地抬眼,不敢置信地盯着沧泽的脸。

“太神奇了!”他咕哝着发出惊叹,“果然不管多少遍,还是忍不住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沧泽看着那双明亮又深邃的眼睛,忽然觉得掌心的风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他收拢手指,指尖扫过沈照被风吹得发凉的耳朵,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抚摸上去。

“表演结束。”沧泽垂下手,板起脸转身朝屋外走去。

“啊?这就结束了?”沈照喊了一声,“还没听够呢!”

沧泽出了门,声音从远处飘了进来,“我饿了,想吃草莓炒章鱼。”

沈照不禁翻了个白眼,“什么啊,那是身为人类的我应该听到的菜谱吗?”

饭后,沈照监督着沧泽洗碗。沧泽只动了动手指,原本乱糟糟的厨房就焕然一新了起来。

会法术果然高人一等。

沈照愤愤不平,“你既然会法术,为什么不自己变出饭菜来啊!”

沧泽靠在椅背上,悠然自得地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啜一口后才不紧不慢答道:“使用你口中所谓的「法术」是一件很耗费精力的事,本来就已经饿了,哪有心思再去使用法术变出饭菜来。”

“平时也没见你怎么变戏法啊。”沈照抓住漏洞,无情拆穿。

“谁让你每次吃完都要让我洗碗。”

“干嘛,你吃现成的,洗个碗是什么很委屈的事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院子外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沈照眼前一亮,这声音——一定是苑同云来了!

“我不管你了!”他留下一句话,就急急忙忙跑出厨房,只留下沧泽一个待在原地。

“有必要那么开心吗?”沧泽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次苑同云不是一个人来,沈照跑到院子里,就见方千耀跟在了苑同云的身后,手上还提着一个不算小的金属箱子。

“方千耀!”现在见到方千耀,沈照简直要哭出来了,这该死的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你可算来了,这该死的手术害死我了,你快把我的身体变回去!”

一旁的苑同云笑眯眯先跟沈照打招呼,“沈先生,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有精神啊。”

沈照嘿嘿一笑,朝苑同云点了点头,“苑总这么久都没来,我还以为您把我们都忘了。”

“看来沈先生和那位大人相处得不错。”苑同云没理会沈照的阴阳怪气,“真是不好意思,最近集团出了点状况,实在脱不开身,还希望沈先生能理解一下。”

他朝身后的方千耀使了个眼色,后者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走上前,“好久不见,沈先生。这次我是来替你做身体检查的,如无意外,这样的检查今后每个月会固定两次,还请多多关照。”

“检查?什么检查?”

“就是最常规的检查,沈先生不用担心。”

沈照很难对方千耀的「不用担心」放下心来,他满腹狐疑地看了眼苑同云。苑同云脸上挂着笑,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那么两位,我还有其他安排,就不多陪了。”

“喂!苑——”沈照还想拦住苑同云问一下能不能终止合约,但方千耀已经抓着他的胳膊往里屋拽了,“方千耀,你先放一下手!”

沈照急匆匆甩开方千耀,却见苑同云只是跟站在长廊上的沧泽低声耳语了几句,就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后院。

“事不宜迟,沈先生有什么话等苑总下次来再说吧。”

“等、喂,等一下!”沈照愣愣看向沧泽,但对方似乎没有要跟上苑同云的样子。

怎么回事,难道苑同云不是来找沧泽的?

那么大老远专门跑一趟这里,为的却不是沧泽——

难道说这间屋子真的有猫腻?

“沈先生?”方千耀推了一把鼻梁上的镜框,“我们走吧?”

“啊、哦。”沈照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决定等方千耀的身体检查结束之后,再去后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把方千耀带进了自己的卧室,正要关门,一只手却握住了门框。

“沧泽?”沈照疑惑地打量着来人,“你还有事吗?”

沧泽扫了一眼屋内,无视了沈照的疑问,径自走进了房间。

沈照磨了磨后槽牙,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两个,不是无视别人的话,就是顾左右而言他。难道上流社会的有钱人都这么让人难以理喻吗?

他一脚把门踹上,气呼呼直接坐到了椅子上,“说吧,怎么个身体检查法?”

方千耀打开了手中的箱子,把里面放置整齐的医用仪器拿了出来,摆弄了一会才答道:“那么,请先把衣服脱掉。”

沈照老实地伸手拉起t恤下摆,结果有人的手比他还快。他抬眼去看那只按住他衣摆的手的主人,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呢?”

沧泽动了动嘴唇,视线落到沈照露出一小截的下腹处,“你要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吗?”他满眼的谴责。

“神经,检查身体脱个衣服很正常吧。”

沧泽被骂了一句,不太高兴地收回手。沈照没理他,手一扬把t恤脱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加上初秋的山间有了寒意,沈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他搓了搓胳膊,胸前两颗乳头也被冷风吹得挺立了起来。

“来吧。”沈照转向方千耀,方千耀准备好了仪器,戴着手套的手直直触向沈照下腹。沈照的身材十分结实,腹部肌肉的排布非常具有观赏性。

沧泽一言不发垂眼看方千耀在那麦色的腹肌上上下摸索着,终于忍不住开口:“还没摸完吗?”

方千耀泰然自若,“您不用紧张,他的身体是我亲手操刀改造出来的,里里外外每一处都见过了。”

沈照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你们这些科学怪人,竟然可以把这种违反公序良俗的人体改造说得那么义正言辞,简直嚣张得可怕。”

“科学怪人这种称号倒是挺有意思的。”

沈照看了一眼沧泽,压低了声音问方千耀,“刚刚苑同云说苑氏出了点问题?”

方千耀点点头,也放轻了声音,“怎么,沈先生在企业管理这一方面也有建树?”

“什么啊,我就是好奇,那个历来以「被幸运女神眷顾」而闻名的苑氏,竟然也会遇到问题吗?”

沧泽抱着双臂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大声密谋,淡淡道:“对什么事都好奇,并不是一种值得大肆提倡的精神。”

“我反而认为人类的进步正是得益于无穷无尽的好奇心呢。”方千耀适时接话。

沈照心怀感激地一拍方千耀的肩,扭头对沧泽说:“听到没有,不止我一个人有好奇心!是全人类啊!”

沧泽哼了一声,又站了一会,终于闷闷不乐地推门走了。

“别管他。”沈照不以为意,“脾气怪得很,跟个小孩一样。”

方千耀收回手,推了一把眼镜,“正如苑总所说,沈先生你好像和沧泽先生相处得十分不错啊。”

“呃……”沈照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沧泽是个挺可爱的……龙?很多时候很孩子气,总让我想起我的弟弟。”

“孩子气吗?”方千耀罕见地笑了笑,“沈先生你知道沧泽先生的年龄吗?”

“应该少说也有几千岁吧?”

方千耀收起笑容,“据我所知,沧泽先生今年应该有快五百岁了。”

“才五百?”沈照略感吃惊,按照张腾海的所讲的传说,他还以为沧泽的年纪会更大一些。

“不过某种角度来说,你也没有说错,他确实还只是个孩子。”

“哈……”五百岁的孩子吗?

“换算成人类的年龄,他似乎才刚成年不久。”

沈照迟疑了片刻,问:“可是按照传说里……”

“传说往往带着杜撰的成份。”

“那故事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抱歉,我不是那个说书人。”

沈照叹了口气,“你们一个两个,说话都跟打哑谜一样。越是这样,我就越想知道真相。”

“可惜的是,我知道的也不多。”方千耀收起医用仪器,他小心翼翼地用绒布擦拭着并没有沾染任何灰尘的器材,那饱含热情的眼神,仿佛在看心爱的恋人。“啊,对了,”他忽然抬头,“沧泽先生,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条苍龙。”

“什么意思?”沈照脑子感到混乱。

“大概是那条龙的孩子吧。”

沈照想起沧泽说自己并没有族群,所以那条传说中的龙,已经死了吗?

沈照套上t恤,声音含糊,“你好像比之前要健谈很多啊,明明之前问什么都是无可奉告。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他不认为今天方千耀所说的事情,苑同云会愿意告诉自己。

“我和苑总没有明确的上下级关系,我只是挂靠在苑氏集团做研究罢了。他找到我说了有关于沧泽先生的项目,而我刚好感兴趣,”方千耀顿了顿,忽然笑道,“先前的无可奉告也只是为了方便给你做手术。”

“这么明晃晃的科学暴徒发言,怎么听都很恐怖啊。”沈照挠了挠后脑勺。

“你是个有趣的人。”方千耀简单地评价道,“我没想到实验对象会这么轻易且平和地接受被改造身体的事实。”

“不然还能怎么样啊。”就算是又哭又闹,身体的主动权都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啊。沈照拉开房门,天已经黑了。

方千耀拎着手提箱,走在后面,“说起来,沈先生的弟弟是不是叫沈秋。”

沈照停下脚步,戒备地盯着方千耀看上去有些神经质的脸。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只说:“他前阵子,来我的研究所做兼职了。”

“什么?!”沈照一惊,“小秋怎么会……”

该不会是为了打探自己的消息,才跑去那种地方打兼职吧?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看了他的简历,立马就通过了他的面试,”方千耀斜睨了眼沈照,似乎是想开个玩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哦。”

可惜沈照笑不出来,这个疑点重重的实验研究,他完全不想把小秋也牵扯进来。他看了眼方千耀,问:“他知道……呃,我这个事吗?”如果被弟弟知道自己现在这么个不男不女的境况,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放心吧,他只会参与所里的基础研究。”

“苑同云他知道吗?”沈照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出乎意料地,方千耀摇了摇头,“我说过,我跟苑总不是上下级关系,我没有义务跟他汇报所里来了什么兼职生。”

沈照打量着方千耀的脸,忽然觉得也许面前这个人,并非处于敌对阵营——至少也是个中立派吧。

“那么还得麻烦你多多照顾一下小秋了,他才刚上大一,懂的东西可能不多。”

“你倒是不关心一下自己的事。”

“自己的事?什么事?”

“至少也该问问身体能不能变回原样这种问题吧?”

沈照这才恍然想起了初衷,“你不说我都忘了,到底什么时候能把我的身体变回来啊?”

“至少不是现在。”方千耀回答得很快。

好吧,至少没有回答「变不回来了,别想了」。也算是个好消息。

“哦,对了,”沈照眨了眨眼,突然有些羞赧起来,“你有没有那种擦了能祛疤的药之类的?”

“祛疤?”方千耀想了一下,“类似功能的药倒是刚好有带。”

沈照替方千耀拖起行李箱,方千耀打开箱子,在某个小隔层掏出一瓶看上去十分可疑的罐子。

“不会是什么三无产品吧?”沈照不太想接手。

“是新近开发出来的药膏,”方千耀谨慎地合起行李箱,“专门针对妊娠纹这类痕迹的,不过目前还处于准备nda材料的阶段,准确来说,目前确实是三无产品。”

“搞什么啊,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去除妊娠纹的药膏啊!”沈照模糊地感到不太对劲。

方千耀神色自若,“不论如何,它在你这派上了用场,不是吗?”

沈照觉得跟方千耀说话很累,也懒得再去争辩,敷衍着把人送出了院子。看着方千耀驱车离开了的身影,他忽然想起苑同云应该还在后院的某处,于是便摸着黑去到了后院。

后院的地势较之前庭要低矮许多,院子里没有植树,更没有养花,满地的荒芜杂草,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照走下台阶,及膝的荒草被踩出如流水般的哗啦声。他来到院子一角的一口枯井旁,这是院子里唯一一个看起来有疑点的地方。他搬开盖在枯井上的石盖,又觉得这里有密道的可能性大概是负数。

想象不出苑同云每次西装革履挪井盖的样子。

他朝井下望了过去,井底没有完全枯死,还蓄着些连日积下的雨水。后院没有装电灯,极浅的井水借着明朗的月光,照出了沈照的脸,涟漪一圈圈泛动,沈照看着自己的面容随着水面一点点扩散,看起来有些阴森。

——怎么想都不会把密道设置在这种地方吧!

沈照觉得有点晦气,抬起头一转身,面前赫然站着一个人影。

“哇啊啊啊啊啊——”沈照下意识朝后一坐,却忘了身后不是平地而是一口井,脚下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下井去,就被一阵狂风裹挟,硬生生改变了摔倒的方向。他被这阵风卷到一旁,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嘴里满满吃了一口杂草。

“呸呸呸!”沈照吐了几口嘴巴里的草,皱着眉去看害他差点摔进井里的始作俑者。

沧泽冷冷看向沈照,他的长发被吹得很乱,素色的袍子发出猎猎风声,混着野外怪鸟的鸣叫,让沈照没来由地想起了索命的白无常。

“你干什么?”率先发问的是沧泽。

沈照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不太好意思地答道:“找密道。”

沧泽皱起眉,他的眉眼在月色下精致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沈照心虚地自顾自往长廊走,边走边干笑道:“哈哈、睡了睡了。”

沧泽还站在原地,沈照经过他时,听到他缓缓问了一句:“你就一定要离开这里吗?”

沈照愣住了,一手捏紧衣摆,好半天又松开,才憋出句话来:“我又不属于这。”

“没有谁生来就属于哪里。”

沧泽看着他,长长的眼睫被月光照出一片阴翳,投在那张光洁的脸上。

沈照无言以对,转身逃一样跑到了长廊上。他看了眼沧泽颀长的背影,忽然觉得那影子渺小得仿佛要被杂草吞噬殆尽一般。沈照狠狠握了一把拳头,又跑进院子里,他近乎粗鲁地拉起沧泽的手腕,把人往回拽。

“大半夜的,还不回去睡觉!”

沧泽被沈照拉着,脚下迈出的步子不自觉变得轻快起来。他看着沈照的侧脸,下意识反扣住了那只握住他手腕的手。

沈照拽着沧泽回到房间,他怒气冲冲,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何怒气冲冲。

“你怎么在生气?”沧泽整理着被沈照抓皱的袖口,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让沈照不由得怒火中烧。

“还不是因为你!”

“我?”

“你大晚上站在院子里,我怕你想不开要跳井自杀!”沈照愤愤甩开了沧泽的手。

“我为什么要跳井?”沧泽歪着头,一副难以理解沈照言语的模样,“而且井水怎么可能淹得死我。”

沈照真想对着沧泽的脸来上一拳。

刚刚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觉得孤零零站在院子里的沧泽很可怜。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伟大的神龙了,我等庶民就不该操那个闲心!”沈照恼羞成怒,恶声恶气。

沧泽愣了一下,“所以你是在担心我吗?”

这种时候他的理解能力倒是出奇地高。

沈照双手抱在胸前,驳回沧泽的猜测,“谁担心你了!”

“就是你啊。”

“白痴,那句话不需要回答!”

话题戛然而止。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在房门口站了好一会,沈照由于会错意表错情而产生的尴尬与怒火也消去了大半。他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方千耀给的那罐三无药膏。

“给你。”他递到沧泽跟前。

“这是什么?”虽然这么发问,但沧泽还是乖乖接了过去。

“去妊娠……呃,不是,”沈照嘴一瓢,连忙改口说,“去疤的。”

沧泽不明所以,沈照反倒局促起来,“就是你脖子那里的疤啊,你不是很在意吗?”

“可是你上次明明说过那个很帅。”沧泽带着些疑惑,“什么黑帮大哥,古惑仔的。”

沈照发现沧泽在记一些乱七八糟的胡话方面十分擅长。

“人家的纹身是真的,你这个是假的,不一样啦。”

“哦……”沧泽漂亮的脸上略显失落。

沈照只好敷衍着哄一句,“等你的疤消了,有机会再带你去纹个真的。”

“是吗?”沧泽看着沈照,像是在确认承诺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沈照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沧泽才收回目光,捧着药罐进了房间。

“可以帮我搽吗?”声音从房间飘了出来,沧泽难得礼貌了一回。

如果让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来搽药,说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沈照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借口,并毫无反抗地跟着进了房。

他打开药罐,沧泽已经把长袍褪下,露出了一整边的白花花的肩膀。上面鳞片状的疤痕犹未散去,横亘在雪白的肩头与手臂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照蘸了些淡粉色的药膏,手指掠过沧泽肩头,可以明显感受到指尖下的颤抖。

“很疼吗?”他放柔了声音。

“不。”

“那你抖个什么劲?”

沧泽沉吟了片刻,煞有介事说:“在擦药的时候装痛不是一种基本礼仪吗?”

沈照已经习惯了沧泽奇怪的言行,但还是忍不住对这样的歪理评价了一句:“很好奇你是怎么把这些奇怪的理论融会贯通的。”

沧泽扬了扬眉,沈照顺势问道:“方千耀说你今年要五百岁了?”

“男人的年龄有时候也应该是一种秘密。”

“你是人类吗?”沈照拍了把沧泽裸露在外的肩膀,沧泽缩了缩,轻轻皱起了眉,“你不觉得你这种说法会挑起两个种族的争端吗?”

“没差吧,反正你们龙族只有你一个了。”

沧泽吃了瘪,又把话题绕了回去,“区区五百岁,也没有很大吧?”

他在意自己年龄的样子昭然若揭。

“也就活了我五六个辈子那么长吧。”沈照随口接道。

他把沾了药的手擦干净,替沧泽合拢了长衫的前襟。在这期间对方一直很听话,沈照又开始没出息地觉得眼前这家伙有些可爱了。

他在心里唾弃了一番自己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跑的扭曲思想,又问:“你一直都在这座山上?"

“嗯,从出生起就在这了。”

沈照犹豫了一下,“苑同云说,龙要死了,是真的吗?”他其实想问的是「你要死了吗」。

“算是吧。”

模棱两可的答复让沈照感到烦躁,“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你们人类真的很关心寿命的长短啊,”沧泽瞥向沈照,“世间万物都会有死的那一天,为什么要去忌惮既定的结局呢?”

“那是因为对于你来说时间太多了。我们人类只有几十年的寿命而已,如果突然就没了,不觉得会很遗憾吗?”沈照握紧手中的药罐,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一条龙来讨论生命的长短这种俗不可耐的话题。

“什么样的情感可以称之为遗憾?”沧泽靠在床头,橘黄色的灯光让沈照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五百年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独自一人在一片远离尘嚣的密林中生活五百年,对沧泽来说,究竟又意味着什么?

沈照斟酌着用词,“刚开的花突然谢了,刚认识的人突然走了,这些都可以称得上是遗憾吧。”

沧泽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要走吗?”

沈照哑口无言。他要怎么解释他所说的「走了」是「死」的意思呢?刚认识的人突然死了——沈照看着沧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沧泽没有再开口,他低头用指尖去撕扯袖口的一处绣花暗纹,精致的刺绣被他生生拉开了一条细线,他就那么百无聊赖地,乐此不疲地反复拉扯着那处线头。

沈照觉得气氛变得沉重了起来,他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种氛围,只好说了句:“我回去睡觉了。”

他将药膏放在床头,转身推开门。

“沈照。”

身后沧泽的声音响起,沈照回过头,看着坐在床上的沧泽,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最近,你不要来我这里。”

“怎么了?”

“你不需要知道。”

什么叫「你不需要知道」啊,这么蹩脚的理由反而更让人在意了。沈照盘着腿坐在饭桌前,忿忿不平地扒完最后一口饭。

沧泽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沈照虽然很想再去偷看一眼,但还是忍了下来。

人不能在同一件事情上忍不住两次。

话虽如此,可这间宅子一旦少了一个活动的人,就显得格外大了起来。

虽然对一向生活在狭窄出租屋的沈照来说,这件屋子本身就是豪华套房的存在。

他收拾干净了厨房,为了打发时间,决定再去后院看一下。

那口井还是让人难以放下心来。

沈照坐到井边,那天晚上搬开的井盖还原封不动地躺在杂草丛上。他朝里望了望,相比于晚上昏暗的光线,白天看来,这口井似乎要浅得多。

井口离水面大约只有五米的深度,井壁自上而下排着几个微微凸起的小石阶,看上去是专门修建出来以方便人上下的。

沈照伸出一条腿踩了踩离他最近的石阶,上面虽然布满枯死的青苔,但似乎十分坚实。他壮了壮胆子,抓住井口慢慢沿井壁往下爬去。

越往下石阶越滑,沈照只好努力抓紧突起,放慢手脚的动作。

得益于从小爬树掏鸟蛋的丰功伟绩,下井这种事倒也难不到他,沈照很快就接近了井底。

他伸腿去探井水的深度,冰凉的水漫过他的脚踝。

应该把鞋脱了再下来的。

脚底够到的深度始终有限,沈照又再次朝下走了一阶。但井底墙壁的青苔长势实在太过喜人,沈照手中一滑,脚下就踩了个空,整个人失去平衡,直挺挺掉了下去。

“哇啊啊啊——”沈照拼命划拉着手脚,求生的本能让他双腿用力一蹬,他这才发现井水浅得只刚及自己的腰。

沈照尴尬地扶着井壁站起身,还好刚刚狼狈扑腾的样子没有别人看见。不过这荒郊野岭,就算被看见,对象也只有沧泽而已。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开始检查井底是否有什么机关密道,却发现这只是一口再普通不过的枯井罢了。

果然还是悬疑看得太多了吗?亏他费尽心思爬了下来。

沈照悻悻地打算原路折返,余光却发现光滑的井壁上似乎有一处缝隙!他靠近身体,双手在滑溜溜的墙壁上来回摸索敲打,清脆的拍击声在幽闭的井底回荡。

空心的!

沈照的眼睛倏然放出光彩,还好悬疑看得多!

他开始环顾左右企图找到开启密道的方法,全然不顾浑身已被井水打得透湿。长满蕨类与青苔的墙壁被他摸了个遍,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凸起。

沈照兴奋地拍了拍凸起之处,但大概是年久失修,那凸起的地方怎么都按不下去,一连多次都毫无反应。

“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吗?”沈照自言自语地对着墙壁置气。他卯足了劲,抬起手肘,用力砸向那处机关。

墙壁内部似乎发出奇怪的轰隆声。

——成功了吗?

沈照喜出望外,但脚下却突然一空,整个人连带着为数不多的井水,全都哐当一下掉进了一片漆黑里。

所以这个机关为什么是从脚下开启的啊?!

沈照发出一声悲鸣。

“嘶……”沈照揉了揉尾椎骨,痛得龇牙咧嘴。他摸着黑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

这是一条并不算宽敞的幽暗隧道,空气里满是潮湿的霉味。四周十分安静,偶尔能听见滴水的声音,再仔细些还可以隐约听到有风穿过狭窄缝隙发出的嘶鸣。

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

沈照有些兴奋,扶着潮湿的墙壁,顺着风的方向往隧道深处走去。他走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几分钟,无穷的黑暗与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一同剥夺了他对时间的概念。

隧道渐渐收窄,沈照佝偻着背又走了一会,单一的景致终于有了变化。眼前的路分出了两条岔口,黑洞洞的口子看不出任何端倪,同样通往未知。

岔口的空间比先前的隧道还要狭窄,与其说是隧道,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古老的通风管道。沈照只能弯下身子,艰难地在里面摸黑爬行。

膝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擦破了,随着爬行的动作传来阵阵疼痛。耳边诡异的风声不绝如缕,逼仄的空间让沈照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长胖了。他抽空摸了摸自己平坦的下腹,肌肉似乎有些松散,果然最近过得太安逸了些,看来得抽空锻炼一下了。

沈照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前方终于出现了微弱的光口,他加快了手脚的动作,爬到出口处。出口的下方是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的一头似乎立着堵石门,沈照吃力地从管道口爬了出去,凑到石门跟前。

昏暗的光线让他没办法看仔细石门上繁复的雕纹,但不出意外的话,这堵门应该颇有些年头了。

沈照在门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机关模样的东西,正要放弃,却忽然瞥见石门一侧闪动着一点微弱的绿光,走近一看,竟然是一道指纹锁。

什么啊——

沈照大失所望,还以为会有更精妙的机关或是更高科技的开锁程序。指纹锁这种东西,未免太不上不下了吧——简直就好比历经磨难的勇者打败最终boss后得到的奖励是免费在村口张大爷家理发一整年——实在难以满足人类对探险的期待。

他捣鼓了半天面前的指纹装置,毫无意外地认证失败;然后又不死心地趴在石门上,企图透过缝隙窥探里边的情形,但密不透风的石门也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沈照心有不甘,但这样耗着也不是个办法,他想到了另一条被选剩的通道——搞不好两个通道其实是一体相通的,毕竟地球是圆的。

沈照自我安慰了一番,又不辞劳苦地爬进另一条岔口,这里比刚刚那条通风口要短上很多,沈照手脚并用,不一会就爬到了尽头,但尽头的出口却早已被堵死,沈照尝试推了几次都没有推动。

他把耳朵贴紧那处阻挡,呼呼的风声透过缝隙鼓动着他的耳膜。沈照吸了口气,提肩又撞了上去,不想那阻挡物却忽然消失不见了,他连忙刹住动作。

光从出口处泄了进来,尽管并不强烈,沈照还是条件反射地抬手在面前挡了一挡。

抬起的手腕传来一丝凉意,沈照感到那里被什么东西勒住,一股未知的蛮力不由分说地拖拽着他的身体向前。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卡在墙壁上,但那束缚他手腕的无形力量却越缠越紧,沈照借着出口的微光,可以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腕间正凭空因充血而涨得发红!

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抗那股怪力,但身体还是被一点一点拖出了管道。

该不会见鬼了吧?

沈照惨叫一声,“嘭”地一下摔到了地面。禁锢他手腕的力量并没有消失,反而蛮横地拖着他一路乱撞。沈照被撞得脑子嗡嗡作响,就在他几欲失去意识之际,身体突然仿佛脱离了重力一般腾空而起,他惊惶地闭紧双眼,等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才试探着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景物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他都再熟悉不过,他茫然地看着面前斜靠在床上的人,全然忘记自己此刻还违反地心引力地浮在半空中。

“沧泽……?”

沈照欲哭无泪——为什么他费尽心思找密道,最后却又回到了沧泽的房间?

“为什么你小子的房间有密道不告诉我啊?”沈照怒气冲冲,挥起胳膊在空中挣扎起来,“混蛋,快放我下去!”

沧泽不知听没听见沈照的怒吼,依旧懒懒倚在床头,只见他轻轻动了动食指,托承着沈照身体的阻力就瞬间散去。

沈照直挺挺摔到了床上,“唔……”他低骂了一句,刚爬起身,就被沧泽拽起了脖颈后方的衣领。

“唔!”喉头突如其来的压迫让他喘不上气来,“咳咳咳——”沈照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伸手去掰沧泽的手,“松——呃……松开!”

禁锢住气口的手缓缓松开,沈照如获新生,躺在床上摸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终于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你神经病啊!”他气冲冲回过头找沧泽兴师问罪,目光触及对方的脸,却忽然愣住了。

沧泽看上去跟平时完全不同,那双总是风淡云轻的眼睛此刻满是混沌的陌生感,就连瞳仁的颜色都要比沈照记忆中浅上许多,在夜色中流转着金色的微光,透露着诡异且危险的气息。

“喂……你、你怎么了?”沈照咽了口唾沫。

沧泽没有说话,只是拉过沈照的手放至脸侧,就着月光轻蹭起来。他的体温出奇地高,灼热的温度已经远超人类所能承受的高烧范畴。

沈照觉得被那脸颊蹭过的地方就像是遭到了火苗的炙烤,他缩了缩手,皮肤被某种粗砺的东西剐蹭,拉扯出些微的痛感。沈照吸了口凉气,直愣愣看着沧泽脸侧那在夜色里幽幽泛着青光的龙鳞。

“你还好吗?”沈照小心翼翼地开口,想了想又问,“还认得我吗?”

沧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灼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手背上,有些发痒。

“沧泽?”沈照伸出另一只手去摸沧泽的额头,对方看上去没有反抗的意思,沈照便壮着胆子又拍了拍那覆着鳞片的手背。

那里兼具着龙鳞的坚硬与人类皮肤的柔软,沈照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就算再没有眼力见,也能看出沧泽现在的状态十分不妙,他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没事的,是我啊,我是沈照,你的好朋友。”

抓住他手腕的掌心似乎有所松动,沈照继续出声抚慰道:“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吃药?”

沧泽沉默着皱起眉,随后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他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痛苦的动摇。

沈照抓准机会,连忙抽回手往床下一滚,他没空去理会今天频频受伤的尾椎骨——再不逃走的话,说不定会大难临头!

沈照想起前几天沧泽嘱咐自己不要去找他,几乎要哽咽出声。谁能想到地球竟然真的是圆的,他明明在努力寻找下山的密道了啊!

他一边暗骂一边往门边跑,但还没几步就被一阵狂风卷了回去,再次被用力抛到了床上。

“唔……”沈照摔得不轻。

太犯规了吧。

敌我双方连物种都不同,悬殊大到没有任何公平性可言。

沈照摇了摇发胀的头,身体被人翻了个边,他惊恐地盯着陌生的沧泽,“你要干什么啊?!”

沧泽充耳不闻,并立刻欺身而上。

“喂,你这个混蛋!我都说了不要跟你搞那些有的没的!我是直男,直男你懂吗?!滚开,你当我是飞机杯啊?!”沈照破口大骂,扑腾着手脚反抗,但沧泽只是不甚在意地瞥了眼乱蹬的手脚,沈照就立刻动也不能动了。

沧泽一手按在沈照的小腹上,掌心顺着那起伏的腹部肌肉向上,沈照抖了一抖,见那只手掌已经摸到了他的胸前,只迟疑了片刻,就覆在了沈照的左胸前。

滚烫的掌心向下施压,沈照感觉心脏都被压得停止了跳动,他努力放缓呼吸,好让心率保持平稳。

沧泽低垂着眼睫,他好像无法理解手中这种柔软且富有弹性的触感。只见他徐徐收拢五指,将手中那团紧实的胸肉挤压到一起,又很快放轻力道,慢慢松开。

“沧、沧泽……”沈照不抱希望地出声,沧泽抬起眼,月光把他脸颊上的鳞片照得熠熠生辉。

沈照移开目光,好让自己的心神能不要全落在那张过分妖冶的脸上。

他皱了皱眉,俗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沈照开始给自己做思想工作——哪怕今天再跟沧泽搞到一起,这也才第二次,只要事不过三,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瞥了眼沧泽高高隆起的胯下,思索再三还是不想被那东西再捅一次,于是堆出笑脸,“沧泽啊,你很难受吧?”

沧泽还在埋头研究沈照的胸口,对这样的谄媚不闻不问。

沈照磨了磨牙,抛出橄榄枝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但我可以帮你的。”

沧泽总算抬起眼,但眼里仍旧带着戒备。

“怎么能这样看着我呢?”沈照嘿嘿一笑,英俊的脸上倒是正气凛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嗯?来,快帮我把手脚松开。”

沧泽嗤之以鼻,“松开,你会走。”

沈照连忙表态:“不会的,相信我!”

沧泽没理他,视线再次落到那赤裸的胸前,沈照赶紧补充:“你这么厉害,我根本跑不掉的!”说罢还瞥了瞥自己被禁锢住的手脚,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模样。

沧泽只是捏了一把沈照那两粒发硬的乳头,沈照气急败坏,正准备翻脸,就发现自己的手脚貌似恢复了自由,于是嘴边的怒吼又都全部悻悻咽了回去。

他伸出手按在沧泽的肩头,“我说了,我会帮你的。”说完就把人用力按到了身下。

沧泽静静看着跨坐在自己腰上的沈照,沈照咽了口唾沫,一手探到紧紧抵在他臀间的性器上,隔着衣物揉弄起来。

长袍被勃发的肉棒顶部渗出的液体濡得一片湿润,握在手里黏腻油滑。沈照一手撑在沧泽腰侧,一手撸动着那根高高翘起的棒子,他尽可能地回忆自己自慰时的手法,努力去搓揉擦磨着手中的肉棒。

沧泽半眯起眼睛,微张双唇轻轻吐息。他已经忘记从何时开始,只要一入秋,就会有那么几天感到体内燥热难当。本来他想着如往常一样捱过去就是了,但沈照却不听警告闯了进来。既然如此,他实在没有理由再把人放走。

沧泽伸出手握住沈照的腰,沈照绝非娇小瘦弱的体型,被这样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骑在身上,会有一种难以呼吸的错觉。不过这种感觉好像也不算讨厌。

但动作实在太慢了……

身体里流动的烈焰让沧泽感到难耐,他朝上顶了顶腰,沈照冷不防被这么一顶,支撑着身体的那只手陡然发软,竟整个栽在了沧泽的身上。

“唔……”沈照闷哼一声抬起头,两人脸对着脸,咫尺的距离使得他们的呼吸都难分彼此,相互交融。

沧泽缓缓眨着眼睛,沈照只觉得那双眼睫就像是雏鸟的羽翼,几欲扫过他的鼻尖。

他鬼使神差地闭上眼,朝那双薄唇凑近。沧泽的呼吸与身体散发着的热气扑面而来,沈照心跳如雷。

“你在干什么?”沧泽缓声发问,抓在沈照屁股上的双手微微收紧,“快一点。”他催促道。

沈照这才如梦方醒,睁开眼逃一样地从沧泽身上弹开,“你、你……”他面红耳赤地支吾了好一会,才说:“你、呃,你把腿岔开点啦!”

沧泽面无表情地挪了挪腿,沈照靠过去,掀开那素色的长衫下摆,哆嗦着十指去解沧泽的裤子。他的动作并不熟练,沧泽啧了一声,顶了顶膝盖,“磨磨蹭蹭。”

沈照被这冷冰冰的评价激得脑子一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扒下了沧泽的裤头。硕大的肉棍弹出,隐隐发出的灼热气息让他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但手腕却立即被人抓住。

沧泽声音略带沙哑,“别走。”

沈照只好硬着头皮握住那根庞然大物,本能地上下撸动。

筋脉突兀的阴茎摩擦起他的掌心,烫得他的手隐隐作痛。沈照用拇指去抚弄龟头的顶端,一只手伸向性器下方鼓胀的囊袋,小心翼翼地揉捏着。

耳边传来沧泽的呼吸,沈照抬起眼向上看,但只见对方一脸的平静,于是又觉得那声音也许只是风。

急促的风声催动着他手下的动作,他掌心圈着粗壮的茎体上下滑动,却不知怎么地,想起了被这火热的肉棒贯穿时的情形。

身体很没出息地立刻起了反应,沈照心虚地并拢双膝,末了还忐忑地向上看了一眼。

“你那里……”

沧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照不打自招,连声否认:“没有!我没有!”

沧泽拉过沈照的手,把人拉至自己身前,沈照只得又分开双腿跪坐在沧泽的腰上。他尴尬地伸手遮在裤裆处,那里被已经勃起的性器撑得老高,沈照红着脸,底气不足地争辩:“这是误会……”

沧泽没搭理他,兀自拉下沈照的裤子。昂扬的性器下,那朵蜜花已经湿得一塌糊涂,一滴滴地往外流出爱液,渗入堆积在一起的裤子上。

沧泽伸手想去摸那处蜜穴,却被沈照一把挡住,“你别!我来、我来就好。”

他蹬开乱七八糟的裤子,露出两条结实的麦色长腿。沧泽的视线直勾勾飘了过来,沈照窘迫地咬紧下唇,分开腿跨坐到沧泽身上。

水淋淋的蜜穴一接触到对方滚烫的体温就不住地收缩,沈照深吸一口气,支起双腿跪在沧泽腰的两侧,两手往后把那根狰狞的肉棍抓到身前,随后微微沉下身体,让自己的小穴压在肉棒上。

柔嫩的穴肉被灼热的肉棒烫得连连颤缩,沈照忍不住低声叫唤了一句。

他掰开腿间那两片肥厚的阴唇,好让蜜穴内部的嫩肉能更加紧贴肉棒。待穴肉整个含住了肉棒茎身,沈照就前后摆动起腰杆,用肉唇夹起沧泽的性器摩擦起来。

蜜穴深处不断流出滑腻的液体,把肉棒也染得湿哒哒的。沧泽几不可见地抖了抖,他伸手去揉捏沈照的腿根,那里也已经被体液沾湿,摸起来十分光滑。沧泽流连了片刻,纤长的十指便一路向上,抓握住了沈照的两瓣臀肉。

他用力揉搓起紧实饱满的臀部,肆意挤压蹂躏,沈照被揉得腰间发软,低吟了几句,就整个人跌坐在了沧泽的性器上。

饱胀的龟头几乎要没入洞穴,沈照双手撑在沧泽肩头,颤抖着停下了摩擦性器的动作,“我……呼……我休息一下……”

他伏趴在沧泽身上自顾自喘息,全然未觉对方的手指已经滑向了他的臀缝。

紧闭的后穴被试探性地戳弄了几下,沈照立即条件反射地身体一震,忙大喊:“喂!不行……唔……那里不行……!”

沧泽偏过头去看沈照,唇锋擦过对方布满细汗的脸颊,他微微愣了一愣,只觉得嘴唇上还残留着轻飘飘的痒意。

“屁股不行!”沈照支撑起身体,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沧泽回过神,慢吞吞问:“为什么?”

沈照语塞,屁股可是自己天生就长着的,如果被捅了,以后还怎么恢复原样?!

“不行就是不行!”他红着脸吼了一声。

沧泽便把手伸向了正汩汩流水的雌穴,谁知沈照又是出声拒绝:“混蛋,那里也不行!”

沧泽扬眉,斜眼看向满脸通红的沈照,“是吗?”他的声音慢条斯理,“不过很遗憾,选择权并不在你。”

随后便向上挺身,挤进了沈照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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