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放些狠话,又顾忌这里是他的地盘,太放肆吃亏的还是她,干脆低头不语,以示抗议。
季清和揣摩她的表情,猜她应当不是真的生气,但仍是哄她:“错了,嗯?”
“过程虽让你费了点心,但你本意还是希望老爷子能够来担当《时间》的顾问。便宜了我,对你来说,并没有损失。我曾经的同事没我有情趣,也没我有耐心,枯燥无趣,你不会喜欢的。”
他那句“便宜了我,对你来说,并没有损失”勉强还算动听,沈千盏对这件事本就无可谓无不可谓,装装样子自然就过去了。
“那照片呢?”
“我有个同事叫宗辽,在我进馆一年后才进来的。年纪小,不太能坐的住,经常借口去厕所,出去散心透气。那天也巧,他被师傅训斥,罚来帮我做古钟清洁。他接了我的事,我难得得会清闲,带了相机去拍景,刚走出门口,就看见你了。”
那一幕记忆深刻,即使是季清和此刻回想起来,也历历在目。
她那时的脸型比现在稍圆,蛾眉螓首,明眸皓齿,被身后的梅树衬得肤白胜雪,迎风而立,像画中仙,提灯映画,将他枯燥的世界瞬间洒满萤辉,熠然发亮。
沈千盏又问:“动心了?”
季清和轻哂,曲指轻弹她的额头:“萍水相逢,我哪这么容易动心?”
他说了半句,也藏了半句,这后半句是——虽是萍水相逢,她却如一抹鲜亮的色彩,惊艳了他寡淡无味的漫长岁月。
季清和在京两年,第三年开春之际,孟女士不愿意他将时间都耗在古钟表修复上。送他去瑞士的钟表学校进修,从最基础的工具使用学起,漫长的两年后,他顺利毕业,进入了不终岁钟表分部,修表、制表。
钟表与古钟不同。前者学习的内容从车床制作钟表内部零件到制作整个摆轮游丝系统,烦琐的工序内还包含了清洗,给摆轴齿轮加油,除了学习制表、维修钟表外还兼顾了各项专业理论考试。
后者针对文物,即使季清和师承季老先生,破格再破格,半年内也不能接触文物。他入行初,和所有学生一样,从使用镊子开始,拆卸组装钟表,练载尖补轮的基础功夫。半年后,他破例可以修复古钟,每一道工序都要经过拍照记录、制定修复方案、拆解钟表检查病灶的顺序,步步维艰。1
两者皆为钟表修复,同宗同门,却又不完全相同。
古钟修复往往会对一个零件打磨半天,需要极强的耐心,也需要十足的心静。季清和工作忙碌,以至于后来很漫长的一段时光里很少再有时间沉浸在他所热爱的古钟表修复中。
而当年在京两年,钟表馆修复古钟的照片及手写维修记录全归档在册,能记录他最纯澈时光的,只有这张照片。
热爱难敌岁月漫长。
后来数年,沈千盏的面容在他记忆中渐渐褪色模糊,像是生活要他与过去告别般,她存在的痕迹越来越浅。直到去年,他在西安钟表馆藏馆内毫无预兆地重新遇见了她。
她站在玻璃橱窗前,左顾右三,不像是行家,也没有多少热爱,走马观花得看且看。
七年的时间,她的眉眼早褪去了当年的初稚,五官更加精致。那双眼顾盼流转间,盈盈而动,依旧是蛾眉螓首,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季清和的目光从她踏进馆内的那刻起,再未能挪开。
——
沈千盏没再追问。
季清和前两天刚说了想知道他的底牌就拿诚意来见,她知道,就算她现在问了,季清和也不会告诉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只是心里,仍是被他这一步步的算计算得毫无遗漏,明知他明着暗着用尽了手段,不但不觉得他人心险恶阴险狡诈,反而从心底生出了柔情与感动,觉得他的深情不可负。
真是要了命了。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每个魅力点都恰到好处地加在了她的心坎里。
要不是她沈千盏还算不得是商纣王,他季清和必得是祸国殃民的苏妲己。
她忽然口干舌燥。
指尖在他锁骨下方点了点,隔着一层衣料滑至胸口:“我考考你。”
他顺从地低头,鼻尖蹭到她耳后,吻她脖颈:“你出题。”
“如果当时我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你一刻看不见我都觉得难以呼吸无法生存了,你会不会过来找我要联系方式?”
沈千盏认识的季清和,冷静克制,只有欲念起才难以自控,热情似火。主动跟女孩要联系方式的行为,他不会做。
包括西安再遇,她一直以为是一场偶然的艳遇,主动勾引。孰知季清和满肚子坏水,一点没表现出故人重逢的喜悦激动,冷静可怜得像被她骗了炮的无知男人……
“难以呼吸,无法生存?”季清和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她,从脖颈流连到耳后,目光下落时瞥见她微露的领口那大片的吻痕,眸色微深,再开口时,声音都哑了几分:“那也不敢。”
他揽住沈千盏的腰,将她抱上桌子。
桌子的高度正好方便,他一寸寸不着痕迹地扯松她的衣领,托着她的后颈,吻她锁骨。
沈千盏没听到答案,伸手解他皮带:“不说今晚把你绑这了。”
他闻声,低低的笑:“你在这陪我,绑这就绑这了。”
他覆唇,去吻她又要喋喋不休的嘴,辗转缠绵着,将她撩至兴起,他托起她的臀,将她占了个彻底。
沈千盏唔了声,欲·仙欲·死。眼眸半睁半睐间,见他喉结滚动,坏心眼地去含。
他倏的扣住她的手腕,停在原地半晌。
沈千盏眼见着他下颔渐渐紧绷,以这些天亲密相处的经验得知,再胡闹下去,今晚不得善终的人只会是她。
她坐得离他近了些,一条大腿被他捏在掌心托在手中,动得并不大方便。等千难万难地靠他更近些了,她环住他的肩颈,微微仰头去吻他的唇角。
季清和凝视她数秒,眼神黑亮幽深,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沈千盏最怕欢爱时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越是冷静,今晚就越是没有尽头。不等他开口,她自己先软了一半,娇声求饶:“你别,你别这样看着我。”
他后背已湿,被她揽着,越发情难自禁:“不问问为什么不敢主动要联系方式?”
刚才那番大刀阔斧和小意厮磨,沈千盏早已酥软得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见他提起,顺着问道:“为什么啊?”
他嗓音暗哑,低低在她耳边道:“那会年轻,浇灌不起你这朵小牡丹。”
他说着浇灌,眼下又做着这件事,沈千盏某根神经被刺激,狠狠捶了他肩膀一记:“你不许说话了。”
季清和闷笑一声,咬她耳朵:“不能说,那只能多做点了。”
他话音刚落,沈千盏耳边听见一道关门声。
她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门外。
季清和也稍稍停了下来,他放慢动作,凝神听着外间的脚步声,确认是有人来了,不悦地皱了下眉,将沈千盏从桌上抱起,把藏室还开着的暗门关上。
门缝刚合上的刹那,有一记清脆悦耳的童声伴随着书房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小叔叔?”
“你是不是在藏室里啊,我开门进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