绎剧本,她平静异常,让人参不透她的劫后余生是庆幸还是悲苦,静静地竟然带着慈悲,“那一日没死成,是我的丫鬟替我去了。我对家中并无怨恨,也没打算跪在大门口等几位祖宗相认。这一回只求能去灵堂前送一送青岩,毕竟他走后,这世上我再没有亲人。”
景瑜比二老爷先一步反应,压低了声音皱眉道:“你这是怎么地?好不容易见面还要拿这些话戳父亲的心么?你以为…………你以为父亲心里不苦么…………”不自觉红了眼眶,又不忍心再多说,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二老爷抬手拦一拦景瑜,叹息道:“你怨我也是应当…………”
“不敢,父亲有父亲的难处,家国天下忠孝礼义,父亲也是不得已,是无可奈何,我若不明白,岂不是白费了父亲多年教导?国公府三百年基业,景辞不敢自比。”
“是我愧对你,愧对你九泉之下的母亲…………我…………唉…………”他接连叹气,已然不能在她平静的目光下抬起头来。
景辞顿了顿,待时间冲淡了心中酸涩,才开口道:“我今日来,只想去送青岩最后一程,求父亲成全!”她起身向二老爷下跪磕头,额头砸向地板发出沉闷一声响,如同一记重锤沉沉砸在他心间,震碎了五脏压出了鲜血,闷在心里的痛,无法说与人知,于是透进四肢百骸里,每一处都是锥心刺骨的疼。
还需忍住,有什么道理可讲?他又要去很谁?
她再一次重复,“求父亲成全!”
二老爷闭上眼,仰面朝向漆黑无光的帐顶,已然被抽走了浑身力气,颓然如同树叶凋零,叹声道:“你去吧…………让你姐姐陪着,不要惊动了其他人。你心里明白,自国公府认定了你死在太和殿大火中,世上便再没有汝宁郡主,也在没有国公府六姑娘,你我父女之情,终究止于此。”
景辞再重重磕上三回,“养育之恩,今生今世莫不敢忘。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日,望父亲保重,只当他们口中所述,女儿已经早早死在大火之中,扬灰挫骨永不超生!”有恨,又有怨,更多的是不舍是难离,她的孺慕之思骨肉之情,就此要被富贵名声斩断。
他们说她该死,她便不能活。
或许父亲与儿女之间本就隔着崇山峻岭蜿蜒长河,所有的爱与关怀都要等山崩地裂洪水卷覆时才能撞破屏障喷涌而出。
景辞的决绝与执拗,父亲的顾虑与隐忍,早就了今日的转身诀别。
又是斜阳晚照万物沉寂之时,天空一半是淡淡上玄月,一半是浓烈血残阳,似乎正是她对父亲的情感,爱恨交织,绝望中又总是存着一丝卑微的渴求,大约只要父亲肯说一句“对不住,你回来吧”她便愿意忘却了前尘旧事伴在他身边,仍旧安安分分做一个撒娇卖乖的小女儿。
只可怜她的幻想与渴望从未能实现,她大约早已经习惯了希望一次次落空,连安慰都不必,照例沉默中咬紧牙坚持,渐渐成就一颗冷硬的心,不惧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