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就打!反正父亲儿子女儿多得是,没了我还有建民奴才上赶着要来,没了小满,自然还有孙氏那贱妇教出来的下贱材儿欢欢喜喜到父亲跟前尽孝。”
“跪下!”
景彦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二老爷身前,倔强地咬着牙,任三寸长家法一棍一棍抽在身上。二老爷被气得狠了,面上通红,咬紧了牙往死里打,一时间耳边只听见家法抽破皮肉的闷响,景彦自始至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而二老爷打到精疲力竭满头大汗,案台上的自鸣钟响六声,天已黑透,厨房炊烟袅袅,行人脚步匆匆。
不知是否因恨到极致,只顾冲头上翻的恨,顾不得背后拆骨抽经似的疼,痛到麻木反倒清醒,如蛮牛一般拒不认错,痛陈道:“我与小满一母同胞,心神相系,若她出事我怎会不明?她如今定然还在,只不过流落他乡无人可依,正等着父亲派人去救。父亲怎能就顺了他们的意,口口声声说小满殉节而死,难道就为国公府的名声任由她漂泊受苦自生自灭?父亲!天底下哪里有如此无情的家门,如此冷血的亲族!儿子不认!即便你们一千一万个都当小满去了,我不认!”
“你要如何不认?去京兆尹门前击鼓鸣冤,还是去钟楼大喊,定国公府六姑娘没死在太和殿,而是让蒙古人糟蹋完了带回草原…………”话到此处,悲从中来,打也打了,骂也无力,心头一阵阵绞痛,眩晕中跌坐在太师椅上,仰天长叹,“你能如何?人已经没了,难不成还要赔上整个国公府?”
景彦在这一瞬间猛然抬头,撞上父亲眼中的无奈与妥协,少不更事是冲动莽撞,是以一股决不妥协的孤勇与这个世界所有规则定律为敌,投身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但他眼前心底金刚石一般的坚毅无法被风雨磨灭,他将永存,历久弥新。
景彦说:“父亲,我要去投军,去西北,出关去杀蒙古人,总有一天我能把小满找回来,到时候不管你们认不认,她永远都是我景青岩的姐姐,是母亲的女儿!”
“你敢!你敢出这个门,便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看着父亲的脸,看着他苍老的面庞斑白的头发,毅然挺直了背脊,重重向父亲磕上三个下,沉默中诀别。继而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外,只在跨过那道从小到大绊倒过他无数次的门槛时生出一股犹豫与羁绊,但仍未回头,面前是广阔辽远的星空,身后是黯然落寞的老父,没有对错,只有抉择。
他的抉择是,“不回来,就不回来——”
☆、第90章二月
第九十章二月
“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新春伊始,大地解封,阳气回笼,春耕将始,正是运粪备耕之际。皇家照例要去天坛祈雨,无论眼下是如何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朝廷社稷,都要觍着脸求老天爷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大灾大难过后,坍塌的围墙与破陋的屋顶将将修出个囫囵模样。一家家庆贺劫后余生,新节将至,要吃“鼓撅”“搅团”又要炒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