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不要了?国公府也不要了么?”他静静看着她汲着水的双瞳,要一层层将她剥开来,看个彻底。
她摇头,眼泪是断了线的珠,滚滚自面颊滑落,她青涩似一朵含苞的花,是三月掐尖儿的嫩芽,是婴儿薄而透的皮肤下面淡青色脉络,那样脆弱而无助地面对着这个世间最残酷的折磨。她哭着说:“不要了…………都不要了…………管你是太监也好,是奴才也罢,你就是真娶了她,我也要把你抢回来。我不管,我就要你,太后不认我,父亲不认我,我也管不着了………………我就是个逆着长出来的刺,不孝不悌,这辈子欠的,下辈子再还…………”
然而他仿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仍旧握住她的手,慢慢往外推,“郡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与微臣一个阉人纠缠至此,若真传扬出去,郡主当如何自处?”
“我不管!”她的心思定了,便不再彷徨犹疑,眼泪落下来,是急迫又是恳切,强忍着哭泣,与他在腰间推搡,一个要推开,一个要抱紧,她终是忍不了,被他的冷漠与坚持彻底摧垮,头埋在他胸前,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双手还保持着与他拉扯的姿势,一边哭一边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不是死太监,你是我的…………我认了,我离不了你…………呜呜呜…………别推我!我以后都听话,再不拿话气你了…………我保证…………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可怜的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沾湿了鲜红夺目的衣袍,原本一个多么骄傲的姑娘,如今在他怀里哭得半分骄矜也无,分明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如今初尝情滋味,未料苦得让人心碎。
够了,他长叹一声,抽出手来,将她哭得发抖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放柔了音调,细细哄着,“好了好了,再哭就要背过气去了。”
她埋首在他怀里,呜咽着不肯理,“就哭,就要哭…………哭得水淹了提督府,看你还如何拜堂成亲…………”
“真是说不的软话,越哄越任性。”他轻轻,抚着她未着珠翠的发辫,一句句诱哄着问,“想清楚了?若真让人知道了,逼你远嫁你可愿意?”
她抬起一张哭成花猫似的小脸,抽抽噎噎说:“我不,我就跟你在一起,哪也不去,谁逼我也不成。”
他又问,“无论如何,我终究是残缺之身,现如今你还小,若再过两年,恐是不成的…………”
“那你跟喻婉容怎么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急切地与他说明,“不生就不生!不生你就知疼我一个,好得很!”
他便笑了,似春风拂过腊月,吹开万物生机。
静静捧着她的脸,抽出一张帕来,将她脸上泪痕细细擦净,闲来吩咐一句,“都散了吧——”
春山的戏演完了,景辞不在近前,他也不必在半夏跟前装样子,不知几时进来,应一声是,领着周紫衣与礼官人退出了满地嫣红的正堂。
景辞还要着急回过头去喊,“走什么走,话还没说清楚,三千两现银你要是不要?若是点头,今儿晚上就送到你屋子里,明天一早马车门外等着…………”未料被人捏住了下颌,硬扭回来,正对他,“捏我做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唔…………”
话未完,已被他衔住了双唇,这吻是突然间降临的疾风骤雨,捶打着她本就飘摇不定的心,他的身体,他的指腹,终于有了温度,温暖而干燥的手掌稳稳托在她脑后,不许她后退,也容不下丝毫犹疑,他要的是彻彻底底,他要的是全心全意,他要的是毫无保留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