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个贼?”卢员外此时和虞允文并肩而立,脸上惊疑不定,他二人初见老道对着余辽出剑,也是一吓,等到那黑影被老道剑光逼迫出来时,更是大惊失色,这后院本就不大,且不说方才灯火通明,就是月光也十分明亮,况且这院中还有几位江湖高手,都是耳聪目明之辈,这人却是如何进来的?卢员外忍不住问了一句道:“这…这难道是个…贼么?”
“嘿嘿,若是个贼倒好了!”癞和尚倒是一脸平静,自斟自饮道:“这乃是江湖中的一只厉鬼!”
“鬼???!!!”
两个姑娘本就被这黑影突然而出吓的有些心悸,再听癞和尚说这不是人,是个鬼,还是个厉鬼,更是吓的花容失色,姐妹俩紧紧抱在一起。
虞允文也被癞和尚吓的浑身一颤,他到底饱读诗书,见识广博,片刻间便镇定下来,见两个姑娘面无血色,瑟瑟发抖,一笑道:“大和尚莫唬人,这世上哪里有鬼,岂不闻……。”正说间声音猛然一顿,盯着那黑影半晌,脸上一阵惊恐一闪而过,声音略有些颤抖道:“难道是…难道是…鬼狱无常?!”癞和尚却是淡淡一笑,看着两眼尽是惊恐的余辽道:“看来峨眉山那三个怪物倒跟虞先生说了不少江湖奇闻异事!”
“嘿嘿嘿嘿嘿……”癞和尚话音刚落,那黑影猛然发出一阵阴森至极的惨笑,说是笑声,又像是在哭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卢员外更是被惊得手中酒杯拿捏不住,叮当一声跌落在地,再看那黑影,双袖一翻,月光下双掌齐出,双手碧油油的渗出绿光,跟老道手中碧光森森的青霜剑一映,透着一股说不出诡异恐怖,就听老道嘿嘿一声冷笑道:“追魂索魄手,自寻死路!”跟着青霜剑一振,众人就听耳边铮的一声鸣响,青霜剑绽起一片青光,再看老道面色凝重,右手剑柄空握,一道道剑光犹如游蛇一般游走不定,左手却二指并起,招数与剑法呼应,时不时一招戳出,竟然带着嘶嘶破空之声,麹管家自方才癞和尚同老道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中已然明白这二人早已知道鬼狱无常隐伏在此,因此自这无常现身,始终面色不改,此刻却神色一凛道:“隐机指!!!”
“师父…”思玉到底见过些世面,胆子略大些,知道这无常必然是江湖上有名的奇人异士,并不是什么鬼魅之类,虽然心中依旧害怕,却不似方才那般惊恐失神,见余辽眼光发直,一语不发,死死盯着无常,心中一动,问癞和尚道:“伤了师弟的,难道就是此人么?”癞和尚知道思玉想问什么,眼中略带悲悯看着余辽道:“若是便好了,今夜便能为他父亲报仇雪恨,可惜这厉鬼虽然厉害,也没有一招便胜过蓬莱三仙的道理,只是那一夜也是月明星稀,蓬莱三仙那一场血战,他也是看在眼中,难免触景生情罢了!”思玉听了,也不免心中惨然,也不知如何安慰余辽几句,走到余辽身边,将余辽的一只手轻轻握住。
“咯咯”突然鬼狱无常一声怪叫,身形急退,脚步踉跄,也不知是中了老道一剑还是一指,月光之下,就见一张似乎白纸糊成的白脸极为扭曲,虽是阴森恐怖,却能看出一丝痛苦之色,癞和尚听着那声怪叫,微微一喜,眼光一扫,就见原本脸色如常的第三旻却露出了几丝焦急。
“麹管家,你去助道长一臂之力,赶紧打发了这个恶鬼,不要扰了我们喝酒赏月!”第三旻眼看鬼狱无常在老道剑指交攻之下渐渐左支右绌,露出疲于应付之态,到底忍耐不住,开声命麹管家上前相帮,只听麹管家声音犹豫应了一声“领命”,却并不上前,正要大声呵斥,就听老道沉声道:“老道行事,还要人相帮么?”癞和尚呵呵一笑道:“杂毛你这般慢吞吞,难怪别人心急,赶紧拿下这鬼来,我倒要问问如何有胆量南来!”说话间向着第三旻看去,正逢着第三旻带着一丝急切和凌厉看了过来,只是癞和尚微微冷笑,第三旻倒有些局促起来。
“嘿嘿嘿嘿嘿…”正在老道剑光中躲闪来去的鬼狱无常忽然爆出一阵惨笑,声音又尖又细,极为难听,断断续续道:“生也是…鬼,死…也是鬼…,想问我话…来…阎王…殿罢。”说着身形大涨,双袖翻飞,原本苍白的脸上都浮起一层黑气,方才还碧油油的双臂,仿佛涂了一层生漆一般漆黑无比,更兼面目狰狞,月光一照,真似地狱恶鬼一般,对着老道便是一轮狂攻,众人见了这般诡异场面,都是心惊不已,两个姑娘更是被吓的惊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睛再不敢看。
“呵呵,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这生死转能撑的多久!”老道见鬼狱无常脸上绿气浮现,倒是毫不在意,手中剑光慢慢凝滞,不复方才那般令人眼花缭乱,左手指法却渐渐快了起来,指风凌厉,尽数封住鬼狱无常前后。
鬼狱无常此刻焦急万分,他一身武功,奇诡无比,当今武林能胜过他之人不过屈指可数,可眼前这老道偏偏就是其中一个,只怕还是最令自己头痛之人,若是旁人,自己纵然不敌,多少有些逃生之法,可这老道一身武学,全是他本身武功的克星。方才老道一指,饶是自己躲的快,没有被点中膻中要害,肩膀却受了一指,老道内力所到之处,自己一条右臂使动起来已有些不便,尤其那隐机指力在自己经脉中逆行而动,每至一个要穴,自己身形便避免滞碍一分,内力也更难催动,如此下去,再斗百余招,自己就算功力尽在,却一分也使不出来,不得已之下,运起生死转内力,全身内劲逆动,只是如此一来,且不说反倒加速老道隐机指力冲击各大要穴,光是自己这内劲逆动,原本便是身逢绝境,自残求生之法,虽然片刻间便能提升自己内力,却也极为损伤经脉,内力逆动越久,内伤愈重,眼见老道深知自己生死转功夫利弊所在,转攻为守,不消一百招,只怕自己倒要被自己生死转内力生生耗死!想到此处,身形更为急迫,可老道此刻剑指招式极为稳重,急切间哪里冲的破。
堪堪两人又斗了三四十招开外,鬼狱无常运起生死转功夫,内力损耗极大,呼吸之间越来越是沉重,猛然觉得胸口一闷,跟着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心知这是自己内力逆动,肺脉已损,再看老道,脸上全是古怪笑意,倒似闲庭信步一般在自己周身游走,心中暗自叹息一声,今夜遇上这个命中克星,只怕也是自己劫数难逃了…,再看四周,那麹管家虽然应声,却并为出手,自然是迫于老道方才出声震慑,那癞头和尚虽然始终背朝自己而坐,但这和尚既然和老道为伍,武学修为自然不低,更何况自己平生除了老道,最怕的便是一个和尚…,难道今夜竟然没有一丝逃脱之机么,身形转动之际,猛然看见远远站在一旁,面带惊惧观战的卢颖儿,当时眼中闪过一道凶狠之色。
“嘿嘿嘿嘿嘿嘿”,众人见这鬼狱无常在老道剑指之下,身形渐慢,步法已有散乱之相,虽是招数如狂风骤雨一般攻向老道,却始终落在下风,嘴角隐隐流出一股血色,看来少时便要不敌落败,此时见他忽然一阵惨笑,都不知何意,就见他忽然身形一定,左右手相交,猛然一分,脸上尽是扭曲痛苦之色,原来是硬生生将自己左手上五个指甲撕扯下来,跟着右手一扬,五片指甲飞出,他原本指甲甚长,此刻当做暗器发出,直奔老道上中下三路,老道见他如此悍勇,也不敢大意,一溜剑光自身前划过,就听几声叮叮连响,五枚指甲尽数落在地上,原本封死鬼狱无常身形的剑光也黯淡少许,鬼狱无常此刻正要这个稍瞬即逝的空当,随即全身扑出,双掌曲成鬼爪之状,直取卢颖儿面门。
“找死!”老道见他全身扑出之时,便知这鬼狱无常心中所想何事,,脸色大变,眼中杀机顿显,身形疾动,青霜剑剑光大盛,倒似在卢颖儿和鬼狱无常之间筑起一道剑墙,左手化指为掌,横拍而出,尽是要当空就将他毙于此地,“嘿嘿嘿嘿嘿”,那鬼狱无常又是一阵惨笑,右手交左手,这次竟然是将右手上五片指甲撕扯下来,满手鲜血横流之际,五枚用作暗器的指甲全都奔着卢颖儿要害而去。
这一下变化极快,癞和尚眼光一动,他于卢颖儿相距甚远,鬼狱无常这搏命一击来势又极快,相救已是不及。老道虽然连出杀招,那鬼狱无常根本视若无睹,浑然不顾自己生死,只求临死之际能将卢颖儿毙于自己手中,老道如何不知鬼狱无常心意,左掌立转,对着卢颖儿便是一掌拍出,用掌风将卢颖儿送出一丈开外,长剑疾点,将五枚指甲全都击落在地,鬼狱无常见自己搏命之计奏效,再不拖延,右脚在院墙上一蹬,一块瓦片登时粉碎,变作十几片直奔卢颖儿飞去,老道无奈之下,长剑振起,一道剑光绕着卢颖儿周身一转,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碎瓦片全打在青霜剑上,老道跃上墙头再看鬼狱无常时,哪里还有一点踪影,不禁有些懊恼埋怨癞和尚道:“不想这孽障还有这般心计…你这秃驴,也不知道拦他一拦!”。癞和尚倒是心事重重道:“拦他作甚,他重伤之余,只怕两三年都不能再作恶,秃驴不解的是,连他都敢南来,不知…”说到这里,却住口不言,只是看着老道,老道也是神色一变道:“你是说…那黑秃驴么?”癞和尚重重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第三旻道:“只是不知甚么人有这般本事,能将这些隐迹多年的妖魔鬼怪聚在一起,看来江南武林倒有一场风雨…”
“师弟、师弟!”一直站在余辽身边思玉忽然惊叫起来,只见原本坐在地上,一直发呆一般的余辽呼吸急促,慢慢躺倒在地。癞和尚心中一惊,难道那鬼狱无常竟然暗中伤了余辽么?当下一把抓起余辽手腕,就觉余辽脉搏虽然细微,却并无什么异样之处,只是脸色苍白,有些昏晕的迹象,老道这时也飞身过来,见癞和尚脸上并无急迫之色,知道必无大碍,又见余辽双目紧闭,呼吸短促,身子微微发抖,点点头对思玉道:“扶他坐起…”跟着青霜剑一挥,平剑轻轻击打在余辽天灵盖上,余辽顿时身子一震,直觉一股寒气自头顶涌入,直冲头上各大要穴,瞬间头脑清明不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不是他…不是他…”,原来他自鬼狱无常现身与老道激斗,不觉触及心中隐痛,虽知这黑影绝非那夜伤了自己的那个黑衣人,只是自己重伤之余,心神不定,神思牵动之际,隐隐然又觉得就是此人,及到鬼狱无常脱身而去,猛然想起自己父亲惨死,自己身负不治内伤,竟然让此人逃去!大仇不知何日可报,心中一紧,一口气息转不过来,竟而昏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