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却一脸敬佩看着虞允文道:“原来虞先生竟弈棋国手,棋道精深如斯,若论这弈棋,那三个怪物非但爱棋成痴,据说棋艺也造诣非凡,在江湖中也罕逢敌手,多少江湖中有名的棋道高手都败在他兄弟三人手下,但凡能跟他兄弟下成平局,甚至就算输上一子半子,他兄弟三人都以至交好友相待,不知虞先生胜了这三个怪物几局?”余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黑白功”竟然是下棋!他的确不通此道,思玉自幼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这门“功夫”上的造诣自然比他高的多,至于癞和尚,从来懒得做这等风雅事,当然是“自愧不如”了。
众人听说这峨眉三医棋道如此厉害,这虞允文既然能让三医倾心佩服,棋艺自然也是非常了得,哪知虞允文却是略带窘迫笑道道:“棋盘上胜负,游戏而已,做不得数,做不得数!三医前辈虽然爱棋成痴……只是……只是……”连着说了几个“只是”却似乎有难言之隐一般
老道见虞允文不说当日胜负,也不再问,低着头只是默想,第三旻却追问道:“既然先生说这棋盘上胜负做不得数,但说何妨,我等闲谈之话,想必也不会有人说与那三医去!”卢员外也颇为好奇虞允文当日究竟胜败如何,自然随声附和第三旻,只有癞和尚看着一旁沉思的老道一语不发,就见老道忽然吸了一口气,满面惊讶道:“我在峨眉山上之时,那三个怪物甚是沮丧,说到什么大败亏输,我只当他三人与人赌赛武功输了,后来崔老三似乎说过什么一日九败,此为平生未有之惨败,老道跟三个怪物从来不睦,当时心中极为高兴若不是当时有要紧事情,必然要好好让盘问一番,后来多事,竟将此事忘却。现下想来,三个怪物该当是下棋输了,一日九败……这么说来,三个怪物竟然连输九局?”
“哈哈哈,九局?!难道一人三局?!”癞和尚听老道说三医在棋艺上输了九局,脸上荣光大放,喜不自胜,脱口而出道:“这三害当年折磨的我不浅,那份苦楚……真真是如同身入地狱,剥皮抽筋都比那滋味好受些,秃驴只当这世上没人能治得了这三个祸害……。。”癞和尚正说的极为痛快,口沫四溅,忽然见老道冷冷的看着自己,猛然觉到自己失言,顺势转口道:“虞先生,你真的赢了那三个怪物九局!?那你这棋道岂不是已经到了超凡入圣的地步了?”
“九局?”卢员外也是颇晓棋艺之人,一脸疑惑看着虞允文道:“这弈棋虽是游戏之道,却也甚为耗费心力,高手对局,一日之中往往不过两三局,若是棋力相近之人,一日未必能下完一局,听道长之言,这三医于棋道一技,也非庸手,如何却一日之间连输九局?”此时不仅卢员外,连第三旻和麹管家都是这般念头,他二人对于棋道虽说不上精深二字,也有些造诣,深知棋力相若之人在棋盘上攻拒往来,争夺反复的味道,绝无一日之中连胜九局之事,若不是三医有意相让,便是虞允文在棋艺上以臻化境,只有余辽不明就里,看着虞允文一脸的敬佩。
“唉,唉,这……这…。。”虞允文见几人或是猜疑,或是仰慕,或是一副颇为惊讶的样子,反倒尴尬的不知道说甚么才好,脸上一时间涨的通红。卢员外到底是主人,见虞允文不肯说,便道:“既然虞先生当日能赢九局,想必虞先生必有过人之处,弈棋之道本就精微异常,那些精妙步法也不能轻易示人,顷刻之间让虞先生一一道来,也是强人所难。”话虽是替虞允文解围,言语中却流露出一丝遗憾之意,又笑着对老道和癞和尚道:“我方才还纳闷二位装扮如何这般怪异,原来都是江湖上极有名望的人物,难怪这般洒脱不羁,不同常人。”众人见主人家转开话题,虽然心中好奇,也不好再去追问,倒是虞允文坐在那里,颇有些不自在的模样。
“爹,我回来啦!”众人正在一时无话,就听门外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即便是两个姑娘叽叽咯咯笑着进来,正是卢颖儿和思玉两人,卢员外见二人手挽着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半是嗔怪半是爱怜道:“你这丫头,这位姑娘是客,你怎地一点礼节都不懂,也不顾别人舟车劳顿,就拉着人家跑了这许久。”
卢颖儿见父亲嗔怪,当时娇笑道:“思玉姐姐现如今不是客啦”说着在卢员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卢员外一惊,对着思玉细细端详一番,感叹道:“难怪你叫做思玉,原来是名门之后,你若肯与我这女儿做了姐妹,倒是她大大的造化!”思玉赶忙道:“卢伯伯千万别这么说,我和颖儿妹妹性情相近,志趣相投,所以方才在村中我二人才互认姐妹,这不是什么造化,乃是我们姐妹的缘分。”
“哈哈哈”老道坐在一旁,见两位姑娘并肩而立,神情装扮上倒有几分姐妹模样,心中也是一乐道:“义结金兰不是小事,怎能你俩女娃娃说了就算,草率不得,草率不得,老卢,你怎么说?”卢员外见老道一脸喜色看着自己,又见两个姑娘都是笑意盈盈,当时一笑,大声道:“道长所言不差,我女儿既然跟思玉姑娘有缘分,当得摆酒相庆!就摆在……”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席地而坐的老道和癞和尚,思量片刻道:“就摆在后院池塘边上,就着月色吃酒做贺,颖儿,你去安排罢。”两个姑娘听见这一声,顿时喜不自禁,颖儿赶忙答应一声,拉着思玉去了,竟然已经是形影不离。
癞和尚却看着老道一脸的鄙夷道:“老杂毛,你自己心中想吃筵席,却拿着人家两个姑娘做文章,你贺礼都没有一文,就撺掇别人做贺,却羞也不羞?”老道却只是装着没听见,转过脸跟卢员外搭话,庆贺他女儿得了一个好姐妹,虞允文也笑着道:“颖儿姑娘多了一个姐姐,卢员外却多了一个女儿,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余辽站在癞和尚身后,忽然道:“师父,那我这算是多了个师姐?还是多了个师妹?”癞和尚和老道都是一怔,老道回头上下打量了一番余辽道:“你是心脉受损,却不是心智有损,如何说话这般颠三倒四?人家是跟你师姐结拜为姐妹,又不是认你家秃驴为师父!”余辽这才恍然大悟。
众人在客厅又闲谈几句,老道几次三番都想追问虞允文那九局之事,怎奈众人对这事竟然绝口不提,老道也甚是无奈,只好自己在心中琢磨,再看癞和尚,脸上隐隐也有一丝不解,知道这和尚此时同自己所想差不了多少。眼见外面月色已起,一个家人来禀,说小姐在后院准备已齐,卢员外当时起身领路前行,带着众人往后院而来。
这卢家后院虽不大,却也颇为雅静,七八只灯笼挂在四周,照的一片光亮,就见中间一方池塘水波清澈,浮着几片翠绿的青莲叶子,绕着池塘种了些翠竹,已是成了一片小小竹林显得几分幽静,池塘之前便是备好的筵席,却不是一桌,乃是分席而坐,沿着池塘边错落摆开,就在众人所坐身后,却另有一个小小屋子,内进甚浅,格局狭小,只容一人进出,里面一方木桌,上面摆着一尊香炉,一注香正袅袅而燃,想必是这卢家供奉神佛的所在。
“咦!卢员外,你这里风俗却怪,不知供奉的何方神明?”就听第三旻疑问一声,他原以为那小屋中所供非佛既道,哪知一看之下,里面只有那一炉香,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不禁大感奇怪,卢员外笑道:“叫第三公子见笑了,这里供的不是甚么神明,乃是老夫心中一位大英雄,大豪杰,只因老夫敬佩他的为人,因此在这里摆了一炉香,但逢初一十五,便来祭拜一番,也是我乡下人倾慕豪杰的一点心意罢了!”说着却催促众人入席,癞和尚和老道听卢员外说“大英雄,大豪杰”,也是对视一眼,却不言语,坐在下首两桌旁边,第三旻见卢员外再不细说,当下也不再问,过来也不谦让,径自坐在上首,却对麹管家道:“今夜乃是卢员外做贺,你不用侍立,一起坐下罢。”麹管家稍作迟疑,瞥了癞和尚一眼,依言坐在第三旻下首,卢员外和虞允文这才一起坐下,眼见还剩一桌空着,卢员外皱眉道:“这丫头越来怎地这么不晓事,思玉姑娘在座,她怎能不相陪……”话音未落,就听卢颖儿咯咯笑着同思玉从外面进来道:“谁说我不相陪,我自和思玉姐姐同坐一桌!”思玉也笑道:“正是,我二人同坐一席,却是正好!”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娃娃,坐一席也好,坐两席也罢,赶紧结拜了,老道等着给你俩敬酒庆贺哪!”老道虽然嘴上如此说,手中早将桌上酒壶拿起,给自己满斟一杯,也不等卢员外相让,一口吸干道:“咦,想不到你村子里也有这般有滋味的好酒,虽是不够年月,不过甚好,甚好!”
两个姑娘见老道如此急吼吼的,知道他是等着吃肉喝酒大快朵颐,相视莞一笑尔,挽手到那个小小房子,前各自拈了一炷香,思玉正待跪下,忽见那供桌之后空无一物,也是有些惊异,卢颖儿却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思玉顿时面目凝重,顿时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各自说了誓言,这才将香插在香炉中,跪拜一番。卢员外这才笑道:“好了,你二人今后便是姐妹,自当互相帮扶,却不要在一起胡闹才是!”说着举起酒杯来道:“些许薄酒,不成敬意,虞先生文采非凡,智慧过人,道长和大和尚,还有这位第三公子,都是江湖有着惊人艺业的侠客,这位余小哥儿自然也是名师出高徒,今日小女今天和思玉姑娘结拜,却让诸位文人侠客作了见证,颇有些不恭敬,来来来,卢某先敬各位一杯!”卢颖儿见父亲说“侠客”,脸上却是有些惊喜,她方才外出,自然不知客厅中发生何事,此时却不便相问,只好拉着思玉窃窃私语,眼神不住在几人身上扫来扫去。
“这个嘛,只怕要问过我那个和尚师父和卢伯伯才行!”也不知卢颖儿偷偷摸摸对思玉说了些什么,就见思玉笑着说道,卢颖儿却到卢员外身边,附耳轻轻说了几句,卢员外脸色一变道:“不行,你是个女儿家,成天总想着这种事情怎行?”卢颖儿见父亲不允,对着思玉做了一个鬼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癞和尚隐隐猜到一些端倪,开口问道:“女徒弟,你这结拜妹妹有甚的事情要问过我才行,难不成是拜了姐妹,又想拜个师父么?”思玉笑道:“甚么事都瞒不过师父去,颖儿妹子见今天有高手在座,想拜师学艺,纵然不能有成,起码也能防身护体,不过卢伯伯既然不肯……”转过脸笑着对卢颖儿道:“姐姐我教你些也是成的,只是姐姐学的都是些粗苯武功,不怎的好看!”
“原来颖儿姑娘想学武功,这倒不难。”第三旻虽然同诸人饮酒闲谈,眼光却一直打量这卢颖儿,此刻听说这姑娘想学武功,面露喜色,一指始终默不作声的麹管家道:“我虽对武学一窍不通,我第三家这个管家倒是此中高手,姑娘若肯,便让我这管家传你几手武功防身也是好的!”虞允文也在一旁道:“卢员外何必拘泥古礼,颖儿姑娘英爽洒脱,倒有几分侠女气概,既然她有此心,我觉得倒不如趁此机会拜个师父,至于学成学不成,就看颖儿姑娘自己的天分了!”
“不是这么说。”卢员外喝了一口酒,看着卢颖儿叹气道:“我这个女儿,虽然有些淘气,我也是视如掌上明珠一般,若是拜师学艺,则要跟着师父,日日勤学苦练,我那里见得着?我不是不肯,只是舍不得我这姑娘不在身边!我若不肯,也不会放纵她整日里在家中舞刀弄剑了”
“哈哈哈,原来老卢是舍不得自己姑娘!”老道已经吃的满嘴油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一只肥硕的鸡腿,边吃边道:“老卢这就想多了,那拜师学艺,也并非都要跟着师父,各家门派有各家的规矩,多有徒弟自己在家习武的,也不见得都是跟着师父才能学会。”第三旻端着酒杯,看着卢颖儿道:“道长这话不错,既然姑娘有这个心思,不妨拜我这麹管家为师,我做主让麹管家教你几手精妙武功,也不用姑娘跟着我淮南去,就算我第三家和卢员外家结个通家之好,日后我再来江南,也有个落脚之地,不知道卢员外意下如何?”卢员外见众人都是想着卢颖儿,又见女儿看着自己一脸祈求之色,倒是心中一软,沉吟不语,卢颖儿见父亲脸上似乎有些默许之意,心中一喜,回头看着思玉有些得意的一笑。
“麹管家,你展示两手功夫,让颖儿姑娘和卢员外看看咱们第三家武艺如何,若是看的过眼,你就捡那简单易学的,先传授两手给颖儿姑娘罢!”第三旻也看出卢员外意思松动,心中一喜,连忙吩咐麹管家,不料等他说完,却不见麹管家动静,转头看时,就见麹管家安坐不动,照常吃才喝酒,一点也看不出来要起身演武的动静,第三旻不禁有些奇怪,他素来知道麹管家武功极高,随便传授这姑娘一两手武学精髓,这姑娘一生便受用不尽,如何现在却有些不肯的意思?正要相问,就听一个冷冷声音响起道:“第三家好了不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