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玉尘自己或许也不清楚,但人间帝王凭气运生抗天罚,将真龙气运消磨殆尽,做皇帝的是能感觉到的。
小皇帝抱着他下天梯,慢慢走不动,改成拖着他一步一步挪,再挪不动,膝行出长长血痕,还在往他口中小心翼翼灌药。
人间的药救不了神仙,他活了千年,从未尝过跌入尘埃的滋味,看着天边瑞云朵朵,只觉得讽刺至极,一口药也咽不下去。
小傻子以为是药苦,吃力地往他口中塞饴糖,磨破的手沾了血,糖也狼狈难咽。
糖也难咽,夺修为废仙脉、做个废人也难熬。
他被拖回雪宫,听闻洛泽的庙宇也叫天罚毁净,闭着眼睛心灰意懒,只觉得不如一死了之。
傻子的脑子依旧一根筋的要命,还以为他怕苦,整日捣鼓药膳药粥,钻研药做的点心,又勉力亲政,一笔一划批阅奏折,忙得焦头烂额。
……
南流景其实也不记得,自己拨翻了多少碗粥。
他那时候伤势反复得厉害,受过天罚的身体与废人无异,残余仙力不受控地冲撞,剖肤裂骨,气海犹如刀割……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皇帝送到榻边的药粥,越是香甜诱人,引得人食指大动,就越惹得他心烦意乱到极点。
……他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会有进食人间五谷的必要。
他与洛泽生来就是仙体,从未做过人,就算来了人世,也不受这五谷拘束——可如今,这具宛如废物的身体,居然饿得发慌。
那些被烦躁拨翻的粥,有些洒在地上,有些翻在榻边,小皇帝埋头安静收拾了,又换新的。
这么僵持了三五日,他到底撑不住了,吞了第一口粥……就有第二口、第三口。
傻子雀跃,眼睛慢吞吞亮起来,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仿佛他这就好全了。
“你看我也无用。”南流景蹙紧眉,寒声道,“我如今是个废人了,没有仙力,什么也做不成。”
就算燕玉尘有事求他,他也没法像过去那样,弹指间随意以仙力翻覆乾坤。
小皇帝张着乌润的眼睛,像是根本没听懂,伏在榻边望着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昔日九天之上的仙人,如今成了动弹不得、要人照顾的废人。
傻子倒是着了华贵冠冕,穿着衮龙袍,成了尊贵无匹的人间帝王。
这反差讽刺得他羞恼,用力将那只手挥开,体内残余的失控仙力不慎溢出,将小皇帝猛地撞开。
燕玉尘全无防备,坐在地上吐了口血,身体痉挛,又吐了一口。
南流景从未想过他会孱弱至此。
“你的气运呢?”南流景沉声问,“你瞎折腾了什么?”
他身体不受控,想要下榻查看,双腿却根本站不稳,险些一头栽到榻下,被燕玉尘及时伸手抱住。
小皇帝像是不知道痛,抱着他,在他背上慢慢拍。
南流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