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连秦照尘自己,也是在时鹤春死后,才终于想明白这件事:“我倾慕他。”
“我倾慕他。”秦照尘低声说,“连我自己都……不信。”
若他没做那么多事伤时鹤春的心,没辜负时鹤春那么多回,若他早一剑捅了时鹤春再赔上一条命……或许他就信了。
可如今回想,十年茫茫然如同一梦,这条路走到头,他用一席草、一口薄棺,亲手敛了时鹤春。
回京路上,听流民传言,那地方山石叫水泡得疏松,塌了一次,山崩水出面目全非,什么也不剩了。
大理寺卿没掉头回去。
朝中暗流涌动,晚回去一日,就多一层变数,折返一趟就是十余日的路程。
不仅没时间掉头,就连停车好好拢个火盆、烧些纸的时间也没有。
“你不回去,莫非连心也不伤么!”鹤归堂里有人年轻气盛,扯着秦王殿下恨恨咬牙,“大人因为认识了你,家被抄了,官不做了,命也没了……如今连尸骨都不存——你连心也不会伤么?!”
秦王殿下坐在马车里,盯着陷进道旁泥泞的纸灰,只会低声说:“他不该认识我。”
那年轻人七手八脚被扯住,仍怒瞪着他。有年长些的,看他半晌,终归重重一声叹息。
这就是时鹤春死后,发生的所有事。
后来京中稳定,秦照尘实在脱不开身,请人回去看了一趟,流民说得不假。
那一方新坟早找不着了,叫塌下来的山石压得死死……听说崩了一整座山,石头全碎着滚下来,顷刻间就埋了那片地方。
所以这次秦照尘下江南,不走蜀州,不见那片塌了的山。
他带时鹤春走运河,一路看不完的繁华美景,锦簇团花软红十丈,车如流水马如龙。
……
孤魂靠着船舷,卷起一阵风玩,滴溜溜的清冽酒水转了一阵,砰地散成雾,把这一条路泡在酒香里。
风中酒香浓郁,引得岸边行人纷纷张望。
孤魂劝他:实在烦闷,出去玩玩。
别整日窝在船上,不是写字就是画画,要么就补时鹤春的传记,好像总有要往里添的东西,怎么也写不完。
平白辜负了这一路好风景。
秦照尘怔了片刻,大抵是觉得这拿酒玩的脾气很像时鹤春,神色和缓了不少,对着眼前景象认真出了会儿神。
回过神的秦照尘笑了笑,温声说:“阁下去玩吧,在下多烧些纸……在下晚上出去。”
他晚上出去,陪他的小仙鹤夜游秦淮、畅饮达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