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庄忱翻阅那些文件,确认内容后,弯腰给它们签名,“我会把更多权力放归军部。”
他把文件签好,收拾整齐:“这些事项,军部以后都可以自行决定。”
“……陛下。”军部负责人不接它们,苍老的眼睛凝视庄忱,低声说,“您是不是——”
他迎上那双眼睛里的平静疑惑,沉默良久,还是把话全都嚼碎了吞回去,只是单膝点地:“请您务必保重身体。”
——是不是在安排身后事,是不是在留下遗嘱,是不是在做最后的交托……
……这些话就这么问出来,实在太过残忍,残忍到无法被接受和原谅。
年龄超过两百岁的人,一生见过太多次别离,生老病死已是常事,原本不该再有什么触动。
但伊利亚的皇帝……太年轻了。
太年轻了。
年轻到军部负责人甚至觉得,听到上任陛下遭遇意外的噩耗,匆匆赶回帝星,抱住抵死挣扎着大哭的小皇子……好像也只是不久之前。
庄忱接过这顶皇冠、成为伊利亚的皇帝,好像也仅仅只是不久之前的事。
庄忱十六岁成为皇帝,今年二十二岁,满打满算……也只不过是六年而已。
六年的时间,怎么把伊利亚的小殿下变成这样。
“您不该埋掉您的斗篷。”负责人抬起头,轻声说,“它对您很重要。”
二十二岁的皇帝在这句话里怔了一会儿。
“没有地方……放斗篷。”
他最后轻声说:“元帅爷爷,我没有地方了。”
负责人脱下军装,摘下庄忱的皇冠,把单薄得像是片落叶的皇帝抱住。
只是这样轻微的触碰,就让这个年轻人疲惫地摔进他怀里。
“我们本该更关心您,您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负责人低声说,“不该这样,不该有人抢走您的斗篷。”
负责人说:“您有权因为这件事难过,您应当哭一会儿……就像过去那样。”
庄忱睁着眼睛,躺在负责人怀里。
年轻的皇帝神色茫然,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想要回忆起该怎么难过,但并不成功。
“难过”只是一盆长得很好的柔软羽衣草,编号1,在花架第三层。
但他很听话,轻声模仿:“我很难过,元帅爷爷。”
他说:“我不舍得我的斗篷。”
“放弃些别的东西。”元帅爷爷低声哄他,“没有用的,再也不必管的,把那些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