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尽人带着莫沫,带着寒爷,三步一拐弯,五步一退后,跃进了悬崖下方。
……
“且慢!”
黑水涧,断峰山地之前,白衣程涣挥手,止停了他同行的伙伴。
他是太虚。
他一眼就看出了此地发生过战斗。
且道殿主方才全频道通知过,黑水涧这个位置,出现过圣奴受爷。
新任灵部首座敖生,都被他三息干碎掉了。
不得不防!
“老程,那里好像有人?”有人指着悬崖口,在不断飘动的黑雾中,眼尖发现了一道人影。
程涣心头一紧,灵念扫去,看清了全貌。
悬崖口上,呜呜冷风灌朔中,一方木桌一盏茶,一个姿态狂傲的家伙,正双腿交叠,搭在木桌之上。
他身子后仰,斜靠在座椅靠背上,四只脚的椅子,这会儿只剩下两只后脚撑地,摇摇欲坠。
而椅上之人,正优哉游哉左右摇头呵着气,品着他手上的热茶。
寒风带走了茶盏上蒸腾开的热气,又将那嘴角噙着屑色的青年面容捎送而来。
“徐小受!”
程涣认出那人来,大惊失色。
这圣奴受爷,竟孤身一人,在黑水涧的悬崖口上等他!
“不,他不是在等我,我没有这个资格……”
程涣看向了伙伴,意识到圣奴二把手的受爷,也非是在等他伙伴。
彼此二人,都不够格。
程涣直接选择了上报。
“十八号阵眼,白衣程涣就位。”
“我在悬崖口发现了圣奴受……徐小受,他正在……呃,喝茶。”
“十八号阵眼,请求支援!”
咻!
咻咻!
咻咻咻……
陆陆续续,一道又一道人影降落。
此地从二人,变成了七人,再变成十八、二三、三十六人……
这些人白衣、红衣,乃至其他颜色穿着的特殊部门的特别人员都有。
然无一例外,他们落地后或是在程涣的阻止下,或是自己发现了什么,再也不敢寸进。
他们定身在悬崖口前,距离那方茶桌人影,足有三十丈的安全距离。
他们瞪大了眼辨认,倒吸凉气,然后交头接耳。
“徐小受?”
“圣奴受爷?”
“什么情况!他怎么敢孤身一人在此地等我们?”
“啊?他是徐小受啊,他连饶妖妖都斩过,敖生分身都给他搞死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该问的是,我们为什么这么多人要在这里等这么久,他甚至不屑与我等说话。”
“嘘,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等上面来人吧!”
“草!这受爷太贱了……”
议论声中,有人忍不住了,退后半步,高声一吼:“徐小受!”
霎时间,场面安静了。
众多斩道、太虚结成阵势,如临大敌,冷汗从他们额角淌下咸涩双目而不敢眨眼,在心头咒骂起了出声那人。
徐小受,那是斩道、太虚结阵了,就能挡住的吗?
“呼……”
簌簌寒风,呼啸而过。
山崖上,尽是彼此圣神殿堂人衣衫猎猎而舞的声音。
茶桌之后,那道斜躺品茗的身影却不为多动,依旧呵着热气,自斟自饮。
“靠!”有人低骂一声。
悬崖口呼一下,风声陡然变大,温度似乎低了一些……
“退!!!”
程涣头皮发麻,反应极快地一声爆吼。
他立在阵势之前,是最可能遭致攻击的首位几位之一,恨不得将身后所有人屏退此地。
众人瞬间爆撤五十丈。
风声刚好弱了下去,周遭温度还是那个温度——冷了,又好像没有冷过?
所有人这才发现,方才不过杯弓蛇影,虚惊一场,就只是风大了而已。
徐小受还在喝茶,不曾出手过。
“圣奴二把手……”
“压力,原来这么大的吗?”
程涣右眼皮狂跳,死死攥着长枪,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所有人都为自己方才之举而感到十分羞辱,他看到的却是一介青年给足了年过半百的诸多老前辈万钧重压。
“呵……”
程涣偷偷释一口气,缓解压力。
他是新晋白衣,一时联想到了这位新任的圣奴二把手尚且如此,那他师父无袖,又该是何等存在?
当年鹤亭山上,苟无月前辈带头绞碎的焚琴,又是何等恐怖?
同为太虚,自己与已离任了的苟无月前辈,差距有那么大?
“咻、咻、咻……”
又是一道道红衣、白衣身影落于崖上。
新来者不明所以,只是在前人的呵斥下,退后了数百丈有余。
队伍,拉成了长龙,像是要在悬崖口上排队买茶喝。
有人提出质疑:
“那个徐小受,怎么看着有点假?”
“他连修为境界都感应不出来,好像只是一道灵气化身?”
瞬间,这人遭到左右碾压:
“异部说过,圣奴受爷的修为境界,半圣都难以瞧破。”
“他天地万物都能变化,精通伪装,极擅智战。”
“而今化作如此萎靡状态,还孤身一人摆桌相迎,不正是提前准备了什么,在诱惑我等过去?”
一刻钟过去了。
艰难的对峙中,有附近的年轻试炼者闯进了此地,被这一幕惊住。
上百斩道、太虚,结阵只对一人?
那人是谁,看着很年轻啊,也是试炼者?
不!
那好像是圣奴的受爷!
没能多问,一批又一批的试炼者,被白衣们请离。
两刻钟过去了。
黑水涧上,圣奴受爷一张桌,一盏茶,喝住了上百斩道、太虚。
黑水涧外,好事的试炼者们连异鬼都不杀了,远远地就观望着。
这一下,白衣、红衣头都大了,毕竟眼下一幕,传出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终于,他们的等待迎来了结果。
天边剑气穿行,白衣执道主宰,准七剑仙北北,降临黑水涧!
“什么情况?”
北北的声音很脆,看上去比在场的所有白衣、红衣都年轻。
换作是在别的地方,她进场,只可能是被当做试炼者中的其中一员。
只不过,这位白衣女剑仙手中提着一个超大号的棺材剑匣,一身之势非同凡响,彰显不凡。
“徐小受,就在那。”
无人出声,程涣咽了一口唾沫,上前恭敬抱拳,偷偷打量起了这位跟他孙女差不多年纪的上司。
北北将剑匣往身侧一靠,嘭的地面被砸出一个大坑。
“你就是徐小受?”她大眼睛里闪着好奇,望向前方那看着很是虚幻的一个青年身影。
双老一笑柳扶玉,花来北天迎受爷。
七剑仙排行上,面前这人,只低了自己一位。
当然,这是还没有战过的结果。
茶桌之后,一脸玩世不恭的青年闻声抬起了眸子,这一次,他终于有别的动作了。
数百白衣神情一紧,便见那受爷在桌后站起了身,对着剑仙北北微微一笑,放下手中茶盏招手:
“饮一杯无?”
他手一翻,桌上多了酒杯、茶杯,任君选择。
北北一张小脸多了异样神情。
别的不说,这徐小受的容貌,以及他不畏圣殿的这份气度,确实令人惊艳。
看得出来徐小受好像有话要说,而不是论剑,北北于是放下剑匣,孤身一人往茶桌走去。
“北剑仙小心!”程涣忍不住一声低呼。
“无妨。”
北北只一摆手,来到了桌前,发现周围并无任何异常。
相反,面前徐小受才有异常,这好像不是真人?
“你想说什么?”北北天不怕,地不怕,但想坐下时,却发现徐小受并没有礼貌地给她准备好椅子。
茶桌对面,青年起身后,高出北北一个头。
他慢悠悠择了一个新杯子,倒了一盏新茶,将之递去。
北北伸手欲接。
青年用力将茶杯一呼。
“哗”一下,里头热茶就全泼在了毫无防备的北北脸上,深棕色的茶水,甚至还洒了这剑仙白袍一身。
北北愣住了,双目陡然滚圆。
她的双手伸在半空——她甚至伸出了双手接茶,这是古剑修对古剑修的尊重。
但她接不到茶,她只接到了令人破碎的震撼。
这一刻,后方观见这一幕的上百红衣、白衣,心都凉透了。
他们想要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却已无法做到。
毕竟在场,足足上百号人。
而场外,还有一些个藏着匿着的年轻小家伙们……
悬崖口上此刻的沉默,震耳欲聋。
“我想说的是……”
茶座对面的青年将手上杯子一把捏碎,呵呵一笑: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他视线终于有了焦点,定格在北北还滴着茶水的花脸蛋上。
“包括你。”
北北眼珠颤动,娇躯颤动,整个人乃至灵魂都在颤动。
她一低头,看到了纯白中绣有青云纹的衣襟上那醒目的棕色茶渍。
“啊!!!”
她终于绷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手一招,后方剑匣呼啸而来。
“式。”
可这时,茶桌对面的青年一跃而起,身化阵眼。
一声令下,方圆数里地,从白衣、红衣所处的山地位置,到远远观望悍不畏死的试炼者,以及近处悬崖口的北北,乃至是悬崖之下的黑水涧上空……
繁星大阵,顷刻亮起,覆笼一切。
“救人!”
北北瞳孔一放,大声呼喊,察觉不对想要避开攻击。
她甚至还没拿到独属于她的伴身剑匣,那化作残影消逝在半空的徐小受,已呵呵笑出了最后一声:
“爆!”
轰轰轰轰轰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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