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辛树看着左佑佑:如果我撑不住呢?你知道中华文化,卷帙浩繁,究竟要怎样才能把所有的典籍集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的人生也不过区区数十年。
我们做我们的事情,后面的事情留给后人去做。就算集不齐也没关系,后人看到缺漏的,自然会慢慢补齐。
注定缺漏?
修典是一门遗憾的艺术。
如果注定遗憾,那这件事情我做,还是别人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有区别。左佑佑的声音带上一点笑意,如果你不做,可能就没人做。
怎么会
中华大典有盈利的可能性吗?左佑佑直接地问,能卖出去几本?收入和投入相比,有利可图吗?就算做成了,除了名气,我们还有什么?升官?发财?奖金?
柏辛树从未从这个角度考虑过中华大典,怔住了。
左佑佑伸手拍了拍柏辛树的肩膀:这就是为什么你要扛起来中华大典的原因。
听起来不像是一种夸奖。
左佑佑笑了:当然不是夸奖。恭喜你,经过几十年的艰辛后,你最终一无所有,除了内心的满足与灵魂的荣耀听起来像是在骂人。
严谨地说,追求灵魂的荣耀过去几百年这是夸赞,未来几百年或许也是夸赞。不过在当下注定要追求金钱的价值观中,这的确是骂人无疑。
可我们活在当下。所以,你看,反正我们怎么都要被嘲笑的。
柏辛树听了,觉得好笑,就笑了起来。
左佑佑说完也觉得好笑。
听起来很傻。柏辛树说。
愚蠢的理想主义,简称大冤种。
大冤种???
大冤种。
两个人一起笑出了声。
柏辛树抬起头,左佑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神情,眼前就陷入一片黑暗。
自动感应灯灭了。
柏辛树刚好看到窗外,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月亮太高了,真的太高了,永远都还是那么高,他们永远都无法触碰到它。
左佑佑背对着窗,她看不见遥远而孤冷的月亮。
走吧。她说。
左佑佑拍了拍手,暖色的灯光骤然亮起,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她的笑容流光溢彩。月亮孤冷而遥远的光辉淡去了,柏辛树呆了呆,心中有什么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