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此的话……”
他思绪微顿,想到了自己一旦选择趁着洗牌的机会重新入京,哪怕是真的站住了脚,但是却也会迎面而来许多的狂风暴雨,那时候自己还好,姐姐怎么办?为了能放松皇帝的警惕,姐姐已废了一身的气运修为根基,寿数只剩下了不到五十。
否则的话那皇帝也不肯放他们离开。
姐姐也不必去寻找什么阴神证道的法子。
他的性命已是姐姐所救下,又岂能再选择把姐姐带入更大的旋涡之中?
若为了权位而舍却血亲,他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所以看来自己果然不是什么英雄,少年秦王忽而有些颓唐,他的理智告诉自己该这么做,这几乎是七皇子以性命撕扯出来的,当今盛世,至少是表面上盛世里面唯一的入局机会。
但是他的感情却让他无法做出抉择,只是一夜饮酒,大醉一场。
而后第二天被罚跪了。
跪得老老实实。
膝盖疼,头也疼。
再见到老师的时候,靠着身上熏香遮住了那醉酒的味道,齐无惑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秦王,后者看上去和之前毫无异状,少年道人摇了摇头,道:“你拜我为师,我还没有给你一件礼物。”
少年秦王眸子微微亮起,道:“啊?老师终于要给弟子见面礼了吗?”
“弟子可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是什么宝物?”
“是名剑还是秘籍?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名剑?秘籍?都不是。”
少年道人回答,而后没有什么玄门神通,只是平平淡淡地伸手入袖袍,而后取出了一幅卷轴,递给了眼前的秦王,后者脸上的笑容在展开这卷轴的时候骤然变化了,像是见到一柄利剑,像是年少的时候听闻千军万马的齐声呼啸。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道人:“大鹏赋?”
“这一卷是真正的大鹏赋,那太子带去要送给圣人的……”
少年秦王的声音微顿。
那自然是假的。
太子气运已坏,又要当众奉上虚假大鹏赋;七皇子马踏禁宫;武勋贵胄投靠四皇子。
少年秦王跪坐,眼前是眸光平和的少年道人,一侧的竹帘被风吹起,外面是城池人间,眼前桌子上,仿佛纵横交错化作了皇朝的局势,原本在圣人的制衡之下,处于绝对平衡状态的京城,此刻已经发生了大变。
是要重新洗牌了。
秦王心潮起伏,还能够维持住脸上的神色,勉强笑道:“老师给我的礼物,真的是……太大了。”
“这大鹏赋我会自己好好收藏的。”
“这卷大鹏赋不是礼物。”
“啊?”
少年秦王愣住。
齐无惑道:“知道醉夫子吗?”
秦王回答道:“他曾经写下大鹏赋,而后以大鹏赋换了千钟美酒,后来那大鹏赋被当时一个姓周的户部侍郎收走,而现在那位周侍郎已经退了下来,在此地赋闲而居,醉夫子也在中州,是天下的三大名士之首,天下的文人武将,甚至于寻常百姓都极尊重他们。”
少年道人将秦王手中的大鹏赋收走,而后道:
“我给你的礼物,是这三大名士的支持。”
秦王面色骤变:“什么?!”
“老师您说的是真的?我,我是说,他们三位已经辞官许久,说不会再愿意入朝。”
齐无惑道:“那只是没有人理解他们,没有人能劝说他们。”
“那老师您……”
少年道人垂眸,想着黄粱一梦之中和这三人的关联,曾经听他们在死前谈论心中的抱负,道:“很不巧,我可能知道如何让他们三人出山,你且听,人道气运之中,皇帝为圣人在上;文臣武将世家士族如同一根根线,编织成网,而在他们之外,尚且还有在野士人。”
少年道人伸出手指着眼前秦王心口,语气平和:
“你是前太子之子,文臣武将,见你则避。”
“皇帝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恨不得杀你而后快。”
“你若是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而复仇,那你能够依仗的,唯独这在野之人。”
“唯独这天下悠悠之口。”
“当今的皇帝,谨慎而寡恩,无情刻薄,天下万物都是棋子,但是却也尤其落子谨慎,他的性格,我很了解,对于旁人,纵然是付出性命,都不会让他的眉头稍微皱一下,数百万人的生死,无法让他抬一下眉头。”
“但是一旦有什么事情做了,会真正损伤到了他的利益。”
“那他就会谨慎无比,难以决断,前后迟疑不决。”
“皇帝所求者,名也,望也。”
“你裹挟天下士人之首,便有名士之风,你不主动入朝,他不会动你,一旦动你,便会落了个容人无量的名号,是以不变而应对万变,那三大名士曾入朝为官,官至太傅,老而弥辣,有他们辅佐你,你入京城,自可保你平安无事。”
“也可以保你姐姐平安无事。”
“如此无后顾之忧,可敢一伸胸中的抱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