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
冯婕惊慌地大喊起来。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还了得?
“姑娘,你别动!”
“山塌了!”
“南岸整片山都塌了,您千万躲好,待会儿不知道还有什么大变故呢?”
船夫抬头张望了一眼,惊得面无人色。
他每日渡船载客,对南岸的地形最为熟悉不过。
可这幅壮美如画的风景,此刻却突兀的缺失了一部分。
蜿蜒起伏的余脉竟似被鬼神一刀斩断,露出大片垂首光洁的悬崖峭壁。
“炸开了!”
“殿下,微臣就说炸得开吧!”
“老鹤,你人呢?没死就快回来领功!”
陈庆欢欣雀跃的嗓音在一片静寂中格外清晰地传来。
冯婕一把掀开了帘子,朝着岸边循声望去。
大部分百姓还躲藏在掩体后,呆若木鸡地眺望着山脉倾塌的可怕景象。
陈庆高举双臂,像只大马猴般乱蹦乱跳,在扶苏身边绕来绕去。
“殿下……”
冯婕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攥住,悲痛到无法呼吸。
陈庆先前讥讽她的话犹在耳边——太子嫔妃的家世,文要拜相、武要封侯。
笑话!
我祖父冯去疾是大秦右相,高居百官之首。
我伯公冯毋择被封武信侯。(伦侯,在陈庆的列侯爵位之下,仅有象征性的几户封邑,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叫‘半步封侯’。天下一统后连这种嘉勉性质的侯爵都不再封赏。)
冯家兴盛的时候,你还在代郡干那偷鸡摸狗的营生。
我配不配得上太子,容得下你来指摘?
冯婕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扶苏少年时,其才干、志向就获得冯家长辈的赞许,明里暗里向其示好。
结果呢?
因为皇家父子反目,冯去疾、冯毋择全都受到陛下的冷眼相待,父亲冯劫在御史大夫的位子上迟迟得不到升迁。
作为第一代太子党,冯家下注最早,却没讨到半点好处,反而受累不浅。
若仅是如此就罢了。
偏偏后来又冒出个陈庆。
同样是太子党,他与扶苏好得穿一条裤子。
可陛下非但未加怪罪,还不停地给他封赏升官!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陈庆从出身卑微的商贾小民,摇身一变成了雷侯!
不公!不当!不义!
冯婕眼底的怒火像是要满溢出来。
世道不该是这样的!
她看着扶苏,扶苏却在看着远处形貌大变的南山余脉。
“先生,这就是您说的移山填海?”
“山真的塌了。”
陈庆意气风发,与他并肩而立。
“是呀。”
“江山万里如画,而殿下您未来就是那个操持笔墨的人。”
“想让它变成什么模样,尽管挥毫泼墨就是了。”
陈庆回头环视了一圈,许多百姓仍旧震惊在天地伟力之下,好像被硬控住了一样。
“好男儿当心怀天下,改换山河,撼动乾坤。”
“如果我们的步子迈得再快一点,你未来的征途会是星辰与大海!”
扶苏嘴角含笑:“是这样吗?”
“不知那时候你我高龄几何,可否把臂同游,共赏星辰与沧溟。”
陈庆用力点头:“会看到的,即使你我见不到,阚儿也一定能见到。”
自始至终,扶苏都没有向冯婕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兴高采烈地与陈庆谈论着接下来要兴建的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