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微熹。
陈庆来到工地上的时候,工匠们已经忙活大半个时辰了。
“大人,石磨和碾盘已经打造完毕,请您查验。”
石匠满身都是灰尘和细碎的石头渣子,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神情十分憔悴。
水力磨坊要用的石磨比日常所见的大了三倍不止,全靠他们几十个人一锤一锤的敲出来,工作量可想而知。
眼看其他人都先后完成了手头的活计,石匠们数个日夜连觉都不敢睡,拼着老命才把石磨给赶工出来。
“走。”
“咦,水车已经开始组装了。”
陈庆走到河岸边,才发现木工们已经把水车的下半部分给组装好了。
它就像被切开的大饼一样,呈半圆形被固定在支架上。
一些民夫在稀烂的淤泥里来回走动,协助木工把挡板装在水车的最外沿。
虽然是半成品,但是它巨大的体型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站在河边指指点点。
“东家,你去看俺们装的齿轮牢不牢固。”
李乙全身大汗淋漓,跌跌撞撞小跑过来。
“好,一起看看。”
陈庆走到工地的中央,驻足打量。
两架牛车分别载着沉重的石磨和巨大的磨盘,停在一旁。
四个车轮深陷进泥土中,足以可见这两个石头疙瘩的重量。
红豆杉的一头已经被架到了水车中央,中间部分用u形的支架撑了下,另一头被套上了青铜齿轮。
铜铁匠和木工齐心合力,在上面敲敲打打,力图使两者嵌合牢固。
“还愣着干什么,安装转盘。”
“都小心点,千万别伤了人。”
陈庆不在场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一点底都没有。
等他到了现场,工匠们的心情顿时平静下来。
在陈庆的指挥下,转盘被十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挪到了预设的石制坑槽中。
“东家,合上了!”
“齿轮合上了呀!”
“全都对上了!”
眼看着两个巨大的青铜齿轮一横一竖,长长的齿尖稳稳的咬合在一起,铜铁匠们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陈庆点点头。
这帮人呀!
只要齿轮没出问题,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可我不一样呀!
无论哪个地方出现了差错,秦始皇都饶不了我。
“先别高兴的太早。”
“石工先把地上的卡槽固定好。”
“木工把桩子准备好,待会儿上碾盘你们要立刻把它支起来。”
整个装置最底端类似于一个石制的酒瓶。
青铜转盘插入其中,再上面放碾盘,最后安装石磨。
太阳高高升起。
秋日的艳阳照在工匠和民夫黑红的面庞上,晶莹的汗水从下巴滑落,却没人顾得上去擦一下。
赵崇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四十多名民夫抬起巨大的碾盘,喊着号子一步一步朝着转轴的方向移动。
此刻他的心里突然涌起说不出的悸动。
劳动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
陈庆昨天说的话翻来覆去的在他心中回荡。
他不知道为什么,隐隐感觉有一种可怕的东西隐藏在里面。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碾盘中央的圆洞里凸起一截小小的青铜立柱。
“对上了!对上了!”
“木工,把桩子撑好!”
“快快快!”
足足七八十号人围着这个大家伙。
陈庆一声令下,木工们手持一米多长的粗木桩,争先恐后的钻进碾盘底下。
它的重量恐怕有三千多斤,万一倾翻的话,怕是底下的人要被砸成肉泥。
在精神极度紧绷的情况下,木工用最快的速度把桩子竖起,然后用木块调整高度,力图将碾盘撑得稳稳当当。
“都好了没有?”
“装好了立刻散开。”
“准备上石磨!”
木工们先后从碾盘下撤出,心有余悸的抹了一把冷汗。
此刻陈庆又开始召集民夫,准备安装最后一个主要部件。
“哞……”
两头黄牛被鞭打着,在民夫连推带拉的帮助下,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动着牛车,然后靠在碾盘边上。
“木工,搭三角架!”
碾盘就像一张薄薄的大饼,边缘足够站三四十个人,人力搬运尚有可能。
石磨体积小,却是个结实的石头疙瘩。
陈庆从赵崇手里把铜铁铺子用的滑轮要了回来,然后用绳索穿在石磨中间的圆孔里。
一部分负责抬,一部分人负责用绳索拉,这样才能完成安装工作。
“起!”
看到众人已经准备完毕,陈庆一声大喝。
“呀~!”
李乙等人死死抓住麻绳,咬着牙关死命往后拉。
而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壮民夫也同时发力。
“起来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