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有朝臣说要大赦天下,最后被傅朝瑜跟韩相联手给压了下去。
这两年因为皇贵妃的文刊越来越知名,百姓对于律法也渐渐熟知起来,轻易不敢胡作非为。傅朝瑜不能保证所有的案子都是公正无私的,地方乃至朝廷都可能有一些冤案,但是大部分的罪犯都是罪有应得。若是这些犯人得以无罪释放,对之前的苦主也是一种伤害。
即便要彰显皇家隆恩,可以减税,可以免徭役,何必要大赦天下?傅朝瑜坚决不同意,韩相也不同意。
提出这一要求的张丞相愤愤不平,但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求周景渊再开恩科。
这一点,傅朝瑜跟韩相倒是没有反对,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然而先帝在科举选士方面一直都很谨慎,每三年一选,而且选择人数不多。
明经科倒是人数不少,可惜朝廷大多不用。如今新帝登基,给读书人一份恩典也不错,还能收拢人心。
张丞相见他们闭上了嘴,心里才舒服了些许,他就讨厌傅朝瑜仗着自己是圣上的舅舅,处处与他作对。不过好在这次开恩科的事情是他率先提起来的,日后这些学子们入朝为官,记住的也是他的人情。
初次开朝会,众人都有意无意地想要试探一番新帝的底,类似大赦天下这种提议还有不少。虽然傅朝瑜他们反对,但是小皇帝似乎没有什么意见,有人也不知道是昏了头,还是被人授意,铁了心想要摸一摸底,竟然提议要追封已故去的先帝正妻为太后。
话音刚落,那人便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两道阴恻恻的视线。抬头一看,一道是傅朝瑜的,一道,竟然是小皇帝的!
周景渊笑看对方,说出来的话仿佛都带着凉意:“看来爱卿同先帝皇后交情匪浅啊?是否同样跟当年的废太子私交甚笃?不如朕一并追封当年的废太子,如何?”
周景渊人小,但是那一脸x似笑非笑的表情,莫名叫人瘆得慌。
说话那人两股战,连忙跪下请罪:“微臣一时失言,还请圣上恕罪!”
周景渊淡淡地道:“既知道自己总爱失言,往后上朝还是不要说话得好,免得闪了自己的舌头。”
那人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再不敢多言。
这般不争气,看来也没胆子跟废太子勾结,周景渊收回视线看向旁人:“余者可有进言?”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有了底。这位小皇帝绝对不是好糊弄的,若想打着对方人小不懂事的念头为自己谋利,那可就打错了主意。
牺牲了一个蠢货,剩下的人提议时可就谨慎多了。只苦了跪在地上的那一位,直到下朝之后都还跪在大殿之上。他心里也懊恼,早知道自己就不冒这个险了,何故自讨没趣呢?
新帝登基之后首次大朝会,就这般平平淡淡地结束了。
散会之后,傅朝瑜留下同小外甥说了一会儿话。
周景渊追问舅母为何还没回京,傅朝瑜解释道:“她在西北刚收了几个弟子,答应了要教她们三个月的,总不好舍下她们独自离开。正好如今我也忙,你舅母便是来了京城我也没时间陪她,索性便让她晚些再过来。”
周景渊也没多管,其实他是能理解舅母暂时留在西北的决定,毕竟他一直觉得西北比京城好。这几年他的确在京城待得够久了,可是私心里更喜欢当年在西北的日子。
傅朝瑜顺势坐下,拉着他问道:“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可好,没人烦你吧?”
周景渊被舅舅关心,终于又有了小孩儿的模样了,眷恋地把舅舅的大手放在自己脑门上搭着,眯了眯眼睛,有些骄傲道:“他们如今可不敢烦我,都想过来阿谀谄媚呢。”
见风使舵,这是人之常情。宫中这般风气更甚,捧高踩低一直都是常态。傅朝瑜道:“这些人的话听听便是,不用将他们放在心上。”
“我知道。”周景渊还记得从前在冷宫时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当初可没有什么人愿意伸手帮他们一把,如今上赶着过来,他也不稀罕。
周景渊登基之后,东宫的那套班子仍在,不过职位有所变化,许多人或多或少都提拔了,陈淮书周文津等人更是其中佼佼者。先帝在时,他们便是各自衙门中的佼佼者,如今先帝不在,周景渊理所当然地提拔自己人,尤其是周景渊他先生,如今已经成了太傅了。
他待自己的先生可比先皇待张太傅好太多了。
周景渊絮絮叨叨说着宫里诸事。
他很享受跟舅舅待在一起的感觉,先前舅舅回京,他为了不让父皇心生想法,愣是忍着没有跟舅舅说话。眼下无人,终于不用再顾及了,这几年舅甥二人虽然每月都会通几次信,但是毕竟不在一块儿,有好些话都没办法说,信中表达也有限,远不及面对面聊天来得直接。这几年间的点点滴滴,周景渊都想跟舅舅分享,同样也想知道舅舅在西北经历的趣事。
等到午间用膳傅朝瑜也留了下来,若非午后还得跟着先生念书,周景渊甚至都不想让舅舅回去。
送走了舅舅之后,武川过来请周景渊去偏殿,几个先生都在等着他。安老先生年事已高,加之这两日累病了,暂时接替他的都是翰林院推选出来的官员。
周景渊立马收起了残留的笑意,冷淡道:“走吧。”
武川看得瞠目结舌,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他莫名心疼起了这些翰林院的官员了,真就比不上舅老爷一星半点儿啊,亏他们还为了能教新帝而争破脑袋,感情都是白费功夫。
宫中忙忙碌碌,但一切还算安稳。新帝顺利登基,也平稳度过了权利交接期,上有太皇太后跟皇贵太妃撑腰,中有先帝临终前委派的三位辅政大臣支持,朝中没有官员敢在这个时候给新帝找不痛快。
先皇尸骨未寒,他们这会儿闹出什么幺蛾子,纯纯就是找死。
周景渊变了身份,从皇子一跃成为一国之君,起初虽有些不适应,但很快便熟悉了这份转变。
而远在山东的大公主,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大魏已经变天了,她父皇驾崩,上位的是小五。意识到这一点后,大公主险些崩溃:“父皇驾崩这样大的消息,为何竟无人告诉本宫?”
左右都一脸为难,自从大公主上回被送回来之后,先帝便派了人手对大公主严加看管,京中的消息也不准传过来。他们便是在外听到了些风吹草动,也是不敢告诉大公主的。
看到宫人们欲言又止,大公主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父皇忌惮她,怀疑她,还处处提防着她。将她送回婆家还不够,甚至亲手斩断了她跟京城的一切联系:“真是好狠的心,父皇驾崩,竟都不让本宫前去奔丧,难道本宫比那两个小公主还不如吗?”
她也是父皇的女儿,凭什么不让她回去给父皇送终?周景渊是亲生的,难道她便不是吗?
宫人们没敢提醒大公主,两位小公主虽年幼,但可是有一大片封地的,比大公主可要得宠多了。不像她们殿下,早就一无所有了,跟两位小公主压根没得比。
况且这回不仅是大公主,连大皇子留下的周元熙先帝也没让他们回京。先帝不开口,周景渊就更不会多此一举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他这儿,从今往后只当这些人都不复存在,更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又过了数日,西北的调令也出来了。镇西都护府换了人,考虑到上任都护是傅朝瑜,换了别人兴许压不住,周景渊在择定人选是便刻意寻了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大理寺卿程端,皇贵太妃的亲哥哥。
此人能力虽不及他舅舅,但是知人善任,治下很有手段,用他做过渡,让西北顺利度过五六年也不是难事儿。
杜宁仍担任镇西副都护,他任期也满了,原本想回来也简单,且京城还有杜尚说这么一号人物,自然会替他扫清一切障碍的。
可是杜宁自己纠结良久,最终决定留下来。他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在西北游刃有余是因为自己早就熟悉了镇西都护府,若是换了一个地方可就未必有这般成竹在胸了。再说,他所有的政绩人脉都在西北,西北于他而言总是不同的。待回了京城铁定会泯于众人,既然如此,还不如在西北再多历练几年呢。
杜宁毅然决然准备留下,已经给儿子安排好一切都杜尚书得到回信之后,直接在家中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