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瑜一目十行地略过这些,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触动。他之所以一直不放弃寻人,不过是因为姐姐去世,他的亲人又少了一个,不想放弃这个一心奔在海上的父亲罢了。如今有了小外甥,心中那股悲寂之感也消散了不少,他只盼着这不省心的父亲能够平平安安,至于他能否在意自己,傅朝瑜也不指望了。
他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怎么可能还会在意亲儿子?不过,傅朝瑜对安叔最后说的那句话倒是很感兴趣。他爹在海上的这些日子可不是白待的,这不,听说又收集了些东西,如今正准备叫人带回来,兴许明年便能带到凉州。
傅朝瑜对这个很有些期待。上次的土豆便挺好,甚至还给他换了个侯爵,不知他父亲这回又能带回来些什么?皇上之前也对他爹寄予厚望来着,但愿他爹这次能多带一些东西回来。
人已找到,安叔在扬州也查完了账,处理完了一众琐事,准备趁着入冬之前赶往凉州。
傅朝瑜叫人提前准备好安叔的屋子,这才叫来周景渊,告诉他,他外祖父已经找到了。
周景渊也有些茫然,他其实压根也没想到外祖父竟然还能找到。毕竟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听到外祖父的消息,他还以为……虽然这么想确实有些不孝,但是周景渊深知海上风险。如此险境外祖父还能安然无恙,周景渊实在是佩服极了。
舅舅厉害,没想到外祖父看起来比舅舅还要厉害。他坐在舅舅腿上,问道:“那外祖父什么时候回来?”
“……”傅朝瑜迟疑了一会x儿,解释道,“外祖父在海上其实挺忙的,还有很多地方等着他探索,他如今做的这事儿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无人指点,也无人相助,晚几年回来也在情理之中。”
傅朝瑜真的尽力了,他只能扯这么多。不过,他爹转完一圈,兴许还能回到原地呢。若真有这一日,他爹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周景渊好奇:“海上究竟有什么呀,让外祖父如此着迷?”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人这辈子总会有些追求,他父亲的追求在旁人眼里显得离经叛道,但是只要他喜欢,旁人也不能阻拦。傅朝瑜将问题甩给他还未归家的父亲:“应当会有很多有趣的东西,等下回外祖父回来,让他亲自告诉你。”
周景渊点点头,托着下巴开始期盼。等外祖父回来见到他,他是不是都快长大了?真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他也想长大成人,给舅舅分忧。
傅成平安被找到的事情,也就凉州这边几个亲近之人听说了。人到底还没能回来,也没必要从外头报喜。什么时候等他爹风风光光回了大魏,再给他摆一场酒席也不迟。
这事儿过去之后,傅朝瑜继续揽财。他赚的多,花得也多,看得见的地方得花钱,看不见的地方譬如教育、文治,一样都得花钱。
入冬之前,土豆收了一茬,攒够了种子,明年便可以分给凉州的百姓种植了。
万国博览会已经修建一新,里头的展位基本已经定了下来,所剩的空位其实不多了。如今的万国博览会才不算辜负了他这名字,其中展品囊括大魏各地商品,凡是能入馆的,无不是珍品。
傅朝瑜准备办一场考试,扩招小吏。
如今衙门的小吏已经不够用了,凉州的摊子越铺越大,需要的人手也越来越多,只能向外多招点人。在这种地方干活的,必须得是读书人,而且还得能说会道。凉州的文教也才刚刚兴盛,未必能找到合适的,若实在不行,傅朝瑜准备跟圣人商量商量,明经科每回招那么多的人,也未必人人都能领到差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凉州先干两年活。
招工还没有消息,傅朝瑜又收到了一封书信。
来人更让他意外,竟是许久不见的林姑娘寄过来的。林姑娘南下义诊,途径福州,在此处停留数月,不仅给当地人看病开药,还帮助皇贵妃送过来的手艺先生顺利入住福田院。
福州距离京城相去甚远,此地百姓穷苦,对京城来的人本能得不信任。若非林簪月同他们相处了几个月,又妙手回春地救活了不少人,福田院之事未必能有这般进展。
当地有一群心灵手巧的小姑娘,受先生指点之后,做出了许多绒花。得知林簪月过些日子要离开,便将绒花作为礼物送给了她。
林簪月感动之余,准备临走之前给她们再找一条销路。恰好又看到《国子监文刊》上有关万国博览会的介绍,于是休书一封送去凉州,想问问傅朝瑜这绒花有无机会入馆。若也能进展馆,价格一切都好商量。她在京城有个药田,给家里人管着,每年也有不少收入。
王谢玄捧着整盒绒花送上去,也不知这绒花究竟是如何做的,不仅形态多样,还很是逼真,远远望去就跟时令的鲜花一样,光彩夺目,姹紫嫣红。
王谢玄感叹:“这些人的手可真巧,只是这些东西毕竟是小玩意儿,只怕外域的商人也不会喜欢。”
“小玩意儿?”傅朝瑜笑了笑,“要这么说,西域的宝石珠子不也是小玩意儿?宝石珠子能够卖出高价,这小小的一朵绒花为何不能呢?”
但凡是美好的东西,都会风行一时。
“大人看样子是准备做这份生意了?”
傅朝瑜摇摇头,就在王谢玄以为这事儿黄了之后,忽然要听他们的大人道:“叫人单独收拾一个展位,回头将这些绒花放上去。”
“那展位费……”
傅朝瑜本想说不收展位费,可是话还没开口,便意识到自己不能破了规矩,遂道:“此物展位费我掏了。”
他们来凉州的途中小外甥感染风寒,多亏了林姑娘出手相助,她好容易开口,傅朝瑜怎能让她失望?
王谢玄满头雾水地离开了。
这个林姑娘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们家大人一样公事公办,甭管什么人,只要是来同他们做生意的那都是在商言商,从未有例外,可轮到这位林姑娘时却全变了。
王谢玄不知道的是,傅朝瑜当日还写了封信送回去。为了宽林簪月的心,傅朝瑜便说他们凉州展馆特意留了几个不收钱的位置,专门为各地福田院而设置,用以响应皇贵妃的善举,林簪月恰好赶上了。他在信中盛赞绒花,并且建议,可以引导那些姑娘们多弄些花样,拓展绒花样式,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绒球彩络,都可以尝试一番。也不拘做成簪子,做成摆件挂件同样不俗。
书信送过去,兴许得一个月才能送去福州,毕竟那地儿实在是太远了。傅朝瑜对林簪月一向钦佩,一个姑娘家为了治病救人走南闯北,她行过的路比可要比世间的男子要远得多,真无愧于那句“医者仁心”。
又过了些日子,凉州已经快要入冬了。
皇上在听闻西北进展一切顺利之后,便交代鸿胪寺给各国递交国书了,时间定在明年的五月,开春之后数月时间,难道还不够他们赶赴凉州?
皇上也不担心这些人不会来,大魏从前与他们都有过摩擦,河西走廊便是从北边胡人手里抢回来的,另有不少小国对大魏既敬又怕,不敢不来。对付西域诸国,皇上更多的是震慑,是想同他们经商赚钱,但是对于北边的胡人可就没有那么软和了,两边则迟早有一场恶战。
不仅他们惦记中原,皇上其实也惦记着让胡人血债血偿。
国书递交之后,皇上抽空去了一趟弘文馆。如今不论是太子和大皇子都渐渐没了风光,皇后逝世,太子一蹶不振,大皇子则又因为腿疾无缘皇位,皇上便将目光都投到两个小皇孙身上。
两个小皇孙反而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这两个孩子也算天资聪颖,皇上前去考校之时,两个孩子对答如流,学问十分扎实。小皇孙不仅读书用功,嘴巴还特别甜,围着皇上甜言蜜语地拍了一通马屁,宛若天真无邪的小童子,太子跟大皇子幼年的时候都没能这么讨喜过。
皇上一向冷心肠,可是看到孙儿如此听话,也不免动容,于是顺手逗了一番。好玩是好玩,只是太听话了也没什么意思,他不想看到皇孙们的变成应声虫。
这几个儿子孙子各有各的缺点,但就目前来看,皇孙们显然还是最好的。皇上又想到了还在凉州的两个兔崽子。傅朝瑜曾说,这两个兔崽子如今也有长进了,就是不知长进了几分,早知道应该仔细地问清楚才是。
问过了小皇孙之后,他又招来弘文馆所有的先生,询问这些时间皇孙们的功课以及表现。
得到的结果无不是交口称赞,其中又以太子所出的小皇孙最受先生看重,翰林院的冯学士恨不得直接将这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赞美之词滔滔不绝,且他只称赞太子的儿子,对大皇子的嫡子却态度平平。
皇上听罢,却冷不丁问道:“老三和老四的天赋比之两位皇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