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创作就是把这些画面都拍下来,然后洗成大张照片,办个摄影展,题目就叫《方格里的人生》。
但是不行,这样做会侵犯别人的隐私。
当照片展出,让二楼的男主人知道自己老婆常去三楼家睡觉怎么办?让四楼的女人知道自己门口的垃圾都是五楼的人倒的怎么办?让五楼的人知道六楼的两个熊孩子常去敲他家房门然后马上跑走怎么办?
为了邻里和睦,绝不能拍照。这是做人的底线,也是维持社区安静的关键。
主角最后决定写下来,出本书。
题目都想好了,就叫《窗帘下的人脚》。
主角不知道对面一二四五楼里的人名,只知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样写最安全。
主角想通了,蓬勃的创作欲望再也无法压抑,他从望远镜前移开目光,眨了眨眼,看久了远处,再看近处有些不习惯。
然后主角看到了一双脚,窗帘下的一双脚。
书写到这里就完了。
章本硕合上书,想了一会儿,线索更多了,也更乱了。
糖刀和白奇是不是一个人?
书里杀人的是谁?看到杀人的主角又是谁?
哪些是虚构的,哪些又是真实的?
不管怎样,这本书的作者很狡猾。
他说真话,有可能连内心的想法都不加掩饰,直接借笔下人物说出来,可是他却在关键的地方少说,甚至不说。
这样整个故事带有纪实风格,又有种强烈的虚构魔幻主义。
到最后试图解析故事背后真相的读者都会被作者带偏到沟里去。
如果白奇就是糖刀的话,他写这些书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白奇不是的话,又有谁这么了解白奇的案子?
章本硕去找六六,问她那个二手书店在哪里。
六六跟他说了,在大学城边上一条巷子里,隔壁是家拉面馆,卖的羊肉泡馍挺好吃的,牛肉饺子也不错,11块钱20个,挺实惠的。
“你去那干吗?”
“想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书。”
六六瞪大眼睛看章本硕,章本硕问她怎么了。
六六说:“这种烂书你都看得下去?”
章本硕翻了翻,说:“前面熬过去,后面挺好看的。真的。”
第二天,章本硕去了二手书店,店里很窄,还有一大摞书跟废纸似的堆在门口,封面大多是些妖艳女郎,光看装扮就有一股厚重的历史感。
店里有几个人站着慢慢看书,也有中年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停好车,就冲一边踮着脚望远的老板招呼:“老黄,这堆多少?”
中年人拍拍妖艳女郎封面,啪啪响。
老板还看着隔壁拉面馆的蒸汽发呆,眼睛斜都不斜,说:“1.5一斤。”
“这个呢?”中年人又拍另一堆妖艳女郎。
“2.5一斤。”
“这个露得还没1.5斤的多,凭什么这么贵?”
“这是叶子楣!知道不!当年姓苍井的老师还没学成出山,全靠她的伟大胸怀温暖了每个香江两岸男生的裤裆,我没卖你3.5一斤就不错了!呸!”
老板挺着肚子,白背心都快被爆走的筋肉撑爆,痛斥中年人不识货,这么大年纪了,认不出她的脸,连胸也认不出来吗?
中年人不怒反喜,“这堆,全包了。”扫码付钱,提起来肩上,一手把着自行车把,一肩晃着一扎书,乐呵呵骑走了。
章本硕本想自己找的,但旧书堆在一起,上面的全是些搔首弄姿的图片,很难翻啊。
他只好找老板:“老板,有糖刀的书吗?”
老板刚卖完一堆书,又倚着烂门框站着,看着隔壁拉面馆的蒸汽,头都不回:“自己找。”
章本硕又问:“那恐怖小说在哪块?”
老板指指店里面一个阴暗角落。一堆书摞得老高,顶到天花板,斜着,随时会倒下来似的。
那里蹲着一个女人。